白云边已经回去自己房间整理行囊,收拾仪表去了,夏景昀却坐在自己房间,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他始终有种感觉苏家这场内乱是有人蓄意引动的,包括苏家家主离奇生病在内许多事件也可以佐证,但按照当日白衣山庄老庄主教给他的办法,他一直没想明白的一点是,对方获利在何处?

苏家能够提供的是云梦州的人脉、威望,以及苏家本身的海量财富,哦,还有数千族兵。

按照大家基本一致认定乱世将至的观点,这几千族兵那就是未来的乱世起来时的巨大本钱。

若是取得苏家的倾力支持,对方很可能就能在云梦州占据一州之地,并且手握数千精兵,那就是未来争夺天下的本钱。

这个不难猜,但是,他想不通的是,假设真有这么一个人在背后谋划,对方凭什么就能保证能够获得这些呢?

苏家二房又不是傻子,本身实力就强悍,真有争天下那一天,自己亲自去争不行吗?

凭什么要将这些东西拱手让给一个外人呢?

就凭那个神秘势力帮他搞死了自己大哥?

但按照先前苏家的情况,苏家家主大家都是服的啊!

忽然他神色一动,猛地想到了一个可能,莫非对方是想要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再帮大房力挽狂澜?

帮了这样的忙,若是再能洗清谋害家主的嫌疑,或许还真能收获苏家的真挚友谊,甚至还能收获苏家大小姐这颗洞庭明珠!

毕竟没有一个女子上马乱世争天下的吧?

!!!

夏景昀目中精光一闪。

不行!我特么都没舍得下手!你们凭什么!

他登时站起,走走走,换衣服,去苏家斗上一斗!

这苏家我要了!

这洞庭明珠,我......试着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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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

二房的院子中,最近总是能听到这样爽朗的笑声,那是属于胜利者的欢歌。

苏家二爷坐在正厅中央,看着眼前的几个心腹,自矜又得意地摆手笑道:“恭维的话就不必多言了,如今大局虽定,但麻烦颇多,我们应当放眼未来,争取让苏家在我手上,发扬光大才是。”

众人齐齐称颂,“二爷英明!”

“既然现在老三已经认输跑了,我们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跟着他这个疯子瞎胡闹了,立刻传令,停掉所有对朝廷官员的攻讦和构陷,同时不管是咱们的铁杆也好,咱们支持的人也罢,甚至原本站老三那头的那些也一样,都好生安抚,给钱、给田、一定要将此事的影响消弭到最低。”

“然后,不管是近期从老三那儿抢过来的产业,还是我们自己原本就有的,也都好生安抚,让他们都放下心,不要坏了局面。”

“老四,这个事情,你亲自处置。”

苏家四爷坐在下方,连忙站起来,唯唯诺诺,恭敬道:“好的二哥,我这就去办。”

苏家二爷淡淡点头,看得周围心腹们都忍不住在心头对四爷生出几分感慨,好好的一个嫡亲幼子,结果现在混成了一个下人,也就比他们好点。

“然后,重头戏就是明日的冬至宴了。”

苏家二爷面色一肃,“这个事情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懂,坚决不能出任何纰漏,谁要没办好自己分内之事,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众人齐齐肃然。

“好了,多的咱们也不提了。收拾好残局,办好冬至宴,事成之后,再厚厚封赏!”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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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那边有什么动静?”

书房中,苏炎炎看着荀先生,开口问道。

荀先生平静道:“弹冠相庆,欢声笑语。”

苏炎炎苦笑一声,“这也是应有的事。毕竟在他们看来,早已是大局已定。”

荀先生冷冷一哼,一贯平静的面容隐现愤慨,“大房的实力比他们强多了,老相公和家主两代积淀,这招牌可比他一个要犯上作乱的次子重多了,真要斗起来,他拿什么赢!”

“荀叔叔,我知道你的想法,也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就像前日你劝我的一样,真斗起来,就算惨胜,我们又能得到什么呢?苏家又还剩下什么呢?”

苏炎炎看着他,“我们身为苏家人,个人荣辱固然重要,但家族的存续和发展才是最根本的。”

“我这些日子总是想起爷爷的教诲,他愿意为了苏家,向秦相以死求和,我也不能拿苏家的根基作为消耗,去跟二叔去抢夺这个家主之位。二叔可以豁得出去,不管不顾,我却做不到。”

“我不打算束手就擒,还是要争上一争的,但也就仅限于争一争了,如果这一局再不能成,这家主二叔他当了就当了吧!”

荀先生看着一脸平静地说着这番话的苏炎炎,瞧见了她眼神深处的落寞。

或许,就因为她是女子吧。

哪怕被人称作洞庭明珠,哪怕被两代家主都赞誉有加,可一旦出事,还是没有多少人会站在她这头。

但凡她是个男儿,这家主之位怕是谁也不敢来争的。

想到这儿,他长长一叹,拱手答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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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景昀坐着马车,再一次来到了苏家坞外。

掀开车帘,夕阳下,屋舍都仿佛被洒上了一层金光。

远远看去,和浮光跃金的洞庭湖相映生辉,依旧是那般豪奢,那般宏伟。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

夏景昀放下帘子,谢胭脂眼前一亮,“公子又得佳句,我可得记好了,稍后抄写下来。”

夏景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笑着摇了摇头。

“公子如此感慨,可是觉得苏家如烈火烹油,繁华只如这夕阳一般?”

夏景昀这下是真的有几分惊讶了,过往他只知谢胭脂观察入微,心思细腻,是个搞情报的好苗子,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思,他便也多了几分谈兴,“承平日久,是个好词,但往往也意味着在和平中忘了这个世界的残酷,所以我们更需要居安思危。”

“苏家已经厉害了太多年了,可能苏家年轻一辈,都早已忘了窘迫和困顿是什么模样,早就将一切都当做了理所当然。”

“你想想这些日子我们了解到的那些消息,为了争个家主,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崽卖爷田不心疼啊!就像你之前那个比喻那般,几条狗争当头狗,好多吃点,结果把家给掀了,有这么做事的吗?”

“此番苏家若是没个好应对,或许就是苏家败亡的开始了。”

他再度掀开帘子,看着越来越近的苏家坞,运气不好,乱世一起,这儿就是【贼人一炬,可怜焦土】,运气好点,还能保存下来,将来被开发成个旅游景点,收点门票。

谢胭脂笑着道:“不过既然公子来了,想来是会帮苏家力挽狂澜的。”

夏景昀摆了摆手,“这不是会不会的事,是能不能的问题。”

“公子肯定能的。”

“哎,你说这话别让白公子听到,他会不开心的。”

谢胭脂掩嘴偷笑,笑声中,他们第二次走进了苏家坞。

昨日已经重新取得联系的吕一和骆夫人没有跟来,若是被人发现骆夫人在苏家坞中,这事情就可大可小了,身为苏家本家人,她还是很克制也很清醒地知道自己的身份。

因此吕一也留下来保护她,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品格展露无遗。

一行六人和上次一样,还是住进了那间院子。

稍坐了一会儿,便有苏家人前来将众人请去议事。

地点在苏家坞中专为大型晚宴而设置的聚贤堂。

因为白云边的家世,白云边的位置颇为靠前,没有展露真实身份的夏景昀这次就真成了随从,坐在白云边后方。

夏景昀一看便明白,看来这场宴会不是大房安排的啊!

不多时,宾主皆至,夏景昀也再一次见到了苏炎炎。

依旧还是那么漂亮美丽,但夏景昀能够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质变了。

不再有无忧无虑的跳脱,不再有巧笑倩兮的灵动,更多的是一种风雨不动的沉稳,也有深沉的疲惫。

不只是他在看着苏炎炎,堂中的许多人也在看着苏炎炎。

他们关心的不是美貌,而是苏炎炎所坐着的那个位置。

“看来苏家还真让这位大小姐当了代家主啊!”

“那可不,这位大小姐当年可是苏老相公亲自带大的,苏家家主为了保证女儿接任,都没跟正妻再要孩子。”

“但人算不如天算啊,这苏家家主突然出事,这位置,他女儿怕是坐不稳哦!”

“不都传开了嘛,苏家二爷要抢侄女的位置!”

“现在怕是都抢到了哦!咱们这回来,说不定还能额外参加一个新家主继任大典。”

讨论声嗡嗡响起,直到一个声音朗声道:“各位,劳烦肃静!”

众人循声望去,开口的竟赫然正是苏家二爷。

只见苏家二爷一句话镇住场子之后,缓缓站起,竟然直接走到了堂中,朝着众人拱了拱手,“各位,承蒙厚爱,不远来此参加我苏家的冬至宴。在此,我代表苏家,向各位致谢!”

这话一出,满场哗然。

按照以往惯例,这些话都是要家主开口的,苏家二爷这般公然开口,这是已经拿捏住了苏家大小姐吗?

无数双眼睛都看向坐在正中主位之上那个美丽的姑娘。

苏炎炎眼帘低垂,安坐不动,竟一点反应都无,如泥塑菩萨,如木刻玩偶,似是默认,又像是无奈又憋屈的抗议。

是打算政由二房,祭则大房?

还是还没来得及走程序篡位夺权?

不管如何,众人终于确认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大房也默许了二房的越俎代庖,苏家真的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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