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让什么让,我等就是不让!”

“陛下才在我泗水州广布德政,宣扬皇恩,我等泗水州学子心向朝廷,不远千里来此,你就是这么做的?你是想要跟陛下,跟朝廷对着干吗?”

这大帽子一扣,驿丞瞬间慌了。

“诸位息怒啊!你们也体谅一下我这个芝麻绿豆官啊!这事儿我说了不算啊!”

他看着几人低声道:“广陵州的队伍中,有一位是当朝礼部尚书石大人的侄儿,方才石大人的公子也亲自来了,这是他吩咐的啊!非常时期,想必你们也不想得罪礼部尚书吧?不就是一晚上,还有别的房间,凑合一下就过了,何必拿自己的前途去赌呢!”

一听这话,原本群情汹涌的泗水州学子们都不说话了。

哪怕是再理想、再莽撞、再单纯的年轻人,也知道主持春闱诸事的礼部尚书在此时此刻,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

就像驿丞说的,不就是一个晚上嘛,凑合凑合就过了,没必要争了。

但终究心有不平,不平则鸣,一个学子愤恨道:“礼部尚书就可以仗势欺人,欺压良善吗?”

话音方落,屋子的一头,走来几个年轻男子,领头的正是头戴冠玉的石公子,闻言面露讥讽,“可惜,还真的可以,你不服?”

另一边,驿站之外,一阵马蹄停下。

一个身着青衫,容颜极其俊美,风姿卓然的年轻男子迈步走进,笑着道:“驿丞,还有房间吗?”

走入堂中的年轻人,是那么的俊朗亲和,就像是一缕灿烂的光,照进了风雨骤紧的驿站大堂。

众人的目光都随着声音望了过去,下意识地将他身后的其余人都忽略,眼里只有他那微笑的脸。

驿丞也不想这边起冲突,于是高声一喊,更是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过来,“哟,这位公子气度不凡,可也是进京赶考之举子?本驿凭举子身份文书,可免费住宿,公子如有请出示身份文书!”

夏景昀笑着从怀中取出得中解元之后,州学发下的身份文书,“要三间上房。”

驿丞核验之后,确认无误,脸色却有些歉意,“原来是夏解元,不过上房都没有了,您看......”

夏景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出门在外,有一处遮风挡雨的安身之所就行了,您看着给安排一下。”

驿丞忍不住点头,这才叫读书人嘛,连忙道:“公子稍候,我这就给您安排。”

“高阳?”

这时候,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带着几分迟疑的声音,夏景昀扭头一看,登时开心一笑,“伯翼兄,怎么是你?”

旋即他又瞧见了徐大鹏身旁的那个中年人,连忙恭敬拱手,“许教谕。”

中年人笑着道:“高阳,我等还以为你早已入京了呢,没想到竟在此处碰到了。”

徐大鹏也笑着上前,毫不客气地搂着夏景昀的肩膀,“我们果然是有缘啊,哈哈哈!”

说完,他朝着众人朗声道:“诸位,这位便是我们泗水州今科解元,夏景昀,夏高阳。”

一州解元,那几乎是板上钉钉的进士啊!

不管认不认识,不少其余州的学子也都上前,纷纷行礼打起了招呼,结个善缘。

夏景昀倒也厚道,将站在一旁的白云边让出来,笑着道:“诸位,这位正是云梦州今科解元,白云边,白乐仙。”

哇!

又是一位解元!

众人连忙又朝着白云边行礼问候。

夏景昀本身对这样的场面就是应对自如,举手投足之间,让人如沐春风。

而有着苏元尚的提点,白云边也破天荒地没装逼,还算亲切友好地应对着众人。

一时间,驿站大堂中,热闹非凡,让原本领着堂兄出来,准备为其涨涨声势的石公子登时没了关注。

就连他那句嚣张的言论,都没人顾得上去愤怒。

但石公子身为一部尚书的公子,也不是那种单纯无脑,只知四处惹是生非的蠢货,他先前在此地那般嚣张,是知道来这驿站居住的,大多都是些穷举子,没谁惹得起他。

但夏景昀不一样,石公子虽然对朝政不是那么关心,不知道这人具体干了啥,但德妃义弟的名头他还是知道的。

他掂量了一下,自己父亲那个礼部尚书,和后宫超品皇贵妃的分量,立刻变得老实了起来。

在中京混迹久了的权贵公子,都知道什么时候嚣张,什么时候认怂,不懂这一点的,要么是如姜玉虎那般天底下谁都不怕,太子都敢骂的通天狠人,要么坟头草都已经老高了。

徐大鹏等人见夏景昀和白云边都不计较那点小事,不由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便也没了追究的心思,一大帮人说说笑笑,簇拥着走向了里面的房间。

驿站大堂,也为之一空。

见到这般情景,原本还因为石公子到来而颇为激动的广陵州众人,也忽然觉得少了许多兴致。

但石公子都不吭声,他们自然也不敢生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场潜在的风波就将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弭下去时,变故却突然出现了。

后院,马厩。

陈富贵和白公子的贴身护卫各自陪着夏景昀和白云边走了进去,吕一则带着其余的护卫和驿卒一起安顿马匹,存放行李。

忙活一通,众人也都颇为疲惫,想着晚上能稍稍休息一下,喝上两杯,都带着几分轻松,说笑着走向驿站。

迎面走来几个劲装汉子,为首一人把玩着一串手串,也正跟身旁人有说有笑地朝茅房走去。

众人见状,颇为礼貌地排成一列,让开道路,但这驿站廊道就那么点宽,对面又走得霸道,一个护卫不小心跟对面那个为首之人轻轻碰了一下,那人似乎也没想到这一出,手中珠串被碰掉在地上。

“你他娘的没长眼睛吗?”

那人一声怒喝,护卫连忙道:“抱歉,并非......”

话音未落,那人捡起珠串,竟然直接伸出一脚,猛地踹向了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猝不及防,半句道歉的话还卡在嘴里,直接被当胸一脚踹飞了出去,飞过廊道的栏杆,跌落在一旁的花坛中,张口吐出一口猩红的血。

惊怒交加的护卫头子一个飞身上前,将手下扶起,双目喷火地看着那人,“不过一桩小事,何至于下此毒手!”

这人正是石公子身旁的护卫杨三,闻言嫌弃地掸了掸肩膀,“碰掉了老子的珠串,没卸他一条胳膊,算是便宜他了,不要不识好歹。”

随行之人虽然觉得杨三有些过于跋扈了,但他家公子一贯也是如此,也不觉得有啥大不了的,随意吆喝了一声,“走吧,别闹了。”

杨三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唰!

一道雪亮的刀光从杨三眼前劈下,一个身材精瘦,右脸一道刀疤的汉子持刀而立,拦住去路。

杨三和同行都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冷冷道:“你他娘的知道我们是谁吗?赶紧给我滚开!小心老子连你一块揍!”

吕一伸臂持刀如石雕,神色冷漠,“道歉、赔钱。”

杨三的同行之人也坐不住了,开口道:“我们是当朝礼部尚书家的,奉劝你不要给你家主子惹上麻烦!”

被这一连串变故弄得有些慌乱的驿卒回过神来,小声道:“他们确实是石尚书家的,别惹事。”

一旁的白家护卫们一听,也纠结了,护卫头子都开口道:“吕兄弟,要不算了吧。”

杨三等人也得意地看着吕一,等着这个一看就是某个赶考书生护卫的汉子默默退下。

但没想到吕一依旧伸直手臂,神色不带半点变化,看着杨三,“你没长耳朵吗?道歉、赔钱。”

他知道礼部尚书很厉害,他也知道刚刚入京不该惹上这些人,但他更知道,他追随的人,他的主公和朋友,不会就这么坐视不管。

“敬酒不吃吃罚酒!”

杨三忽地身形暴起,一拳朝着吕一砸去。

“小心!”护卫头子连忙出声提醒。

偷袭?

吕一心头冷哼,神色不变,左臂探出,以掌对拳,跟杨三碰了一招。

杨三腾腾腾退了几步,吕一脚下生根,纹丝不动。

打不过?

众人惊了,杨三面色一变,面色阴沉,“朋友这是不打算善了了?”

吕一平静道:“我说了,道歉、赔钱、走人,怎么就不打算善了了?”

“不给尚书大人面子是吧?你等着!我倒要看看,你家公子有多厉害!”

说完,杨三转身就朝着大堂跑去。

他的同伴对视一眼,尽皆皱眉,杨三自己嚣张跋扈,碰上硬茬,不想着自己擦干净屁股,却把公子牵扯进来,这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但事已至此,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吕一也看向一个白家护卫,“去将你家公子和我家公子请来。”

白家护卫一怔,吕一翻了个白眼,“人家都拼靠山了,总不能我还在这儿拼拳头啊!”

......

石公子觉得自己今天很晦气。

弄个房间,居然还有举子敢多嘴。

自己接待堂兄,想为堂兄扬名,却又好死不死撞上夏景昀,被抢走了所有的风头。

现在,他的护卫还在这儿被打了!

老虎不发威,真当老子是病猫了吗?

他气势汹汹地领着杨三冲进了后院,一眼扫过,目光便盯住了那个单手持刀的男人,“何方贼子,竟敢在这春风驿中,持械行凶!驿丞何在,还不立刻将此人擒下!”

不得不说,不愧是在中京城混的,扯虎皮做大旗扣帽子的本事,那叫一个炉火纯青,一开口就让一直神色不变的吕一动作一僵,手中的刀收也不是,举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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