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伸出右手,手背上凝结着褐色的血迹。

这位负责着整个京畿地区普通治安力量的京兆府都尉瞧见眼前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恭敬行礼,但立刻被吕丰泽用眼神提醒,再一听这话,登时心如明镜,站直身子,装作一副刚正不阿的样子,

“天子脚下,竟有此事!实在是胆大妄为!来人啊,立刻将此人缉拿,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白云边又一次领教了京中纨绔们的鸡贼。

这等根据实际情况,熟练运用权力工具的本事;这等因地制宜,随时可以拉下脸皮的心性,让他这个云梦州官二代再次觉得开了眼了。

身为德妃外廷事务总管的公孙敬则是闻言立马上前,“周都尉,此乃德妃娘娘义弟,与吕三公子之间只是有些小误会。”

这话一出,许多人都摇了摇头。

苏元尚更是直接叹了口气,这个时候了,还在想着息事宁人,委曲求全,不识时务,不能决断如此,让这样的人来当总管,也无怪乎德妃明明受宠多年,却在朝堂之上,未能积攒出太多的声势了。

那位周都尉显然对夏景昀德妃娘娘义弟这个名头感到有些惊讶,但也就只愣了一瞬间,立刻有了决断,冷冷道:“休要在此胡言乱语,混淆黑白,本官行事,不看身份,只论是非!来人啊!带走!”

“慢着!”

夏景昀忽然开口,看着周都尉,“这位大人,听起来,你是这京兆府的都尉?”

周都尉早早选好了边,脸色不善地看着他,“本官正是京兆府都尉周振威,负责京畿地区揖盗治安之责!惩治的就是你这种暴徒!”

吕丰泽冷冷道:“不要与这等人多言,带走!让他看看恶意伤人之后果!”

周都尉扭头看着下属,“没听到吗?带走,押回衙门!细细审问!”

“周都尉!”夏景昀语调一高,大声道:“你就这么听吕公子的话吗?我看你压根就不是什么京兆府的都尉!你是吕家的都尉!什么陛下,什么朝廷!吕家才是你的天!你就是吕家的官!”

衙役们登时脚步一顿,周都尉急得直跺脚,“把他拿下!”

这时候,陈富贵默契地上前,刚好挡住那帮衙役进击的路线,为夏景昀赢得时间,夏景昀愤然高呼,“率众而来,仅凭一面之辞就要拿人,全然不听另一边当事人的辩言,吕家公子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你这等人,眼里到底还有没有陛下,有没有朝廷律法?你给吕家当狗,当得如此顺手,当得如此虔诚,想必他们把你喂得很饱吧?”

“陈大哥,你让开,我倒要看看,这中京城,到底是不是姓吕!”

陈富贵当然是不让,用自己魁梧的身躯,装作无意地阻拦这衙役们的进击路线,一时间场面颇为混乱。

但四周围观之人看着他那慷慨激昂的样子,却微微摇了摇头,还是太单纯了。

还真以为这世上什么都得按照律法来吗?

你自己就是权贵,难道还不知道这天下是哪些人的天下,所谓的律法公平挂在嘴边除了给敌人扣帽子,又真的能有何意义呢?

若是陛下当面,那还好说,谁也担不起这等诛心之言,但问题是陛下不在啊!

看他先前有恃无恐,还以为有什么底气呢,原来竟是靠着一腔热血和单纯吗?

看来这人此番要遭大难咯!

外人觉得没事,但身为当事人的周都尉却听得魂飞魄散,不敢让夏景昀再说,看着这帮废物一样被挡住的手下,直接自己冲了过去,一把将夏景昀双手反剪,按在墙上,手上还暗自发力,冷冷道:“大胆狂徒,再敢胡言乱语,本官直接砍了你!”

吕丰泽也不傻,知道夏景昀刚才那番话还是有些厉害,于是冷冷道:“都尉大人,我看还是尽快回衙门审问吧!”

周都尉也知道这儿人多嘴杂,立刻会意点头,“来人,给他绑上!带回衙门!”

夏景昀忍着手臂的疼痛,居然还笑得出来,“啧啧,真是开了眼了,负责京畿治安的都尉,吕家一个公子都可以随意指使,真是不敢想象吕家家主要是想做什么,有谁能拦得住他!”

众人抽着嘴角,只当是夏景昀疯了。

但秦思朝站在房中,脸上忽地露出笑容,“原来如此。”

一旁人连忙问道:“秦公子,什么原来如此?”

秦思朝笑着摇了摇头,“今夜这场戏,有得看了。”

另一边苏元尚拉住了想要上前打抱不平的白云边,和鼓起勇气想要帮忙的王若水,看着夏景昀的神情,听着他的言语,脑海中不断转动着念头,然后忽地神色一动,一脸恍然,笑容渐渐攀上了嘴角,但很快便又重新露出忧色,“难呐,太难了。”

白云边和王若水都连忙问道:“什么太难了?”

苏元尚也装起了谜语人,“等尘埃落定之后再看吧,我只能说,这小子胆子太大了。”

看着夏景昀被捆起来,自觉大局已定的吕丰泽狞笑着将拳头捏得噼里啪啦乱响,“我说了,我要慢慢玩死你!”

夏景昀冷笑一声,“吕家的风采我的确是领教了。但是,姓吕的,我劝你现在把我放了,不要拿朝廷王法,当你吕家家法。”

吕丰泽都气笑了,压根就懒得搭理他,看着周都尉,“带走!”

周都尉一推夏景昀,夏景昀扭头怒视,神色瞬间一沉,周都尉心头一跳,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人是德妃义弟,悻悻缩手,色厉内荏地道:“走!带回衙门!”

苏元尚立刻看着白云边和陈富贵,“走,我们跟着去!”

.......

皇城,西华门,公孙敬快马跑到附近,然后翻身下马,来到了守门卫士跟前。

那禁军守卫也认得他,笑着道:“这不是公孙先生嘛,这么晚了,有事?”

公孙敬熟练地从袖中滑出一小块银子,“劳烦帮我通传一声,有些急事。”

守卫收起银子,笑着道:“好嘞!你稍等。”

若是夏景昀瞧见这一幕,估计又得大摇脑袋。

你堂堂一个德妃朝堂势力代言人,这点小事,还需要给禁军守卫送银子才行,关键对方还大咧咧地敢收,这混得也太差了!

很快,三个宫女就来到了城门边上,为首的正是冯秀云。

女人的眼力自不一样,冯秀云一眼就看到了公孙敬脸上的情况,“公孙先生,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公孙敬直接摇了摇头,“但是公子有事,冯主事,快去请娘娘救救公子吧!他被吕家抓进京兆府大牢了!”

冯秀云面色猛地一变,“怎么回事?快说清楚!”

......

皇宫,御书房。

因为崇宁帝非常喜欢那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所以前些日子刚换了一块牌匾,【忧乐堂】,以彰显他身为帝国皇帝,心忧天下的心。

至于有没有真的心忧天下,谁在乎呢,谁又敢在乎呢?

崇宁帝正悠闲地在纸上写着字,奏折什么的自有丞相和中枢帮忙处置,国朝安稳,他只需安心享乐便是。

一会儿见一见那个年轻人,若是确有本事,便好生赏赐于他,也算给德妃外廷的势力加加码。

“陛下,德妃娘娘求见。”

崇宁帝笑了笑,一会儿都等不及了吗,“让她进来。”

很快,怡人的幽香飘来,崇宁帝笑着放下笔,“爱妃稍等,朕已经派人去宣夏景昀了。”

德妃忽然跪下,“请陛下救救臣妾阿弟!”

崇宁帝眉头一皱,“爱妃,你这是何意?”

德妃伏在地上,“陛下,方才下人传信,高阳他在鸣玉楼被吕家三公子拦住,而后吕家公子指使京兆府都尉将他抓进京兆府大牢去了!”

“此话当真?”

“臣妾不敢欺瞒陛下!想来是因泗水州之事,吕家有怨,但罪在臣妾,臣弟是无辜的啊!”

“你有何罪!”崇宁帝冷哼一声,“吕家之事,朕已是宽容!他们岂敢因此生事!”

他看着德妃,柔声道:“放心,朕已经让靳忠去宣召他了,有他在,不会有人敢为难他的。”

德妃点了点头,旋即又请罪道:“臣妾关心则乱,坏了陛下雅兴,请陛下宽宥。”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崇宁帝笑着牵着他的手,“你这性子也太柔弱了些,什么都不争,这如何能行?”

德妃一脸傻白甜的样子,温柔道:“臣妾心中只有陛下,陛下安好,臣妾还争什么呢!”

崇宁帝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而后面色微寒地看着窗外,“你不争,朕来帮你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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