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这么大的家族,死了个继承人,自然有的是人操持,不用夏景昀再去帮着忙活什么事情,甚至他都没在队伍里,而是直接出城,到了下葬之地等候。

等那庞大的队伍,一路撒币,带着灵柩终于到了地方,完成了下葬的全部流程过后,夏景昀才跟着其余一些亲友的队伍一起,上前去敬了香。

瞧见夏景昀居然亲自过来,秦老家主也有些感动,上前客套着。

夏景昀摇认真道:“不论如何,秦兄之死跟我也有关系,来敬一炷香也是应该的,凤阳公不必客气。”

说完,夏景昀过去,规规矩矩地敬了一炷香。

完事之后,夏景昀朝秦家新老两代家主道:“凤阳公,秦家主,你们今日事情多,晚辈就不多打扰了,改日再登门造访。告辞。”

秦家家主点着头,“夏公子,我送送你!”

老家主一巴掌拍开他,“你这儿这么多人呢,要累死老夫啊!叫阿璃去送!”

秦璃被叫来,虽然也有些蒙圈,但能跟夏景昀相处她倒也不排斥,便并肩和他走下了山。

今日虽没了青衣配青衫,但一对白衣也同样颇为般配。

半山腰上,老家主和秦家家主一起站着,望着两人的背影,老家主扬了扬下巴,“你觉得咋样?”

看着朝自己挤眉弄眼的父亲,秦家家主忽然心头闪过一道亮光,“父亲,你是想让阿璃跟夏......”

“怎么?郎才女貌,多配啊!”

“不是配不配的问题!”秦家家主低声道:“人家不是已经跟苏家那个姑娘?”

“已经?”秦老家主哼了一声,“苏家没了苏老相公,都办的是些什么蠢事,居然要等着夏景昀科举的成绩定了再说。我们可不用那么麻烦,要是没问题,老夫直接就去找德妃提亲,然后派人从泗水州去把他父母接过来,直接就办了,讲究的就是一个真诚!”

秦家家主不由点头,“现在会试的结果都还没出,殿试还要等一个月,确实是真诚......不对啊父亲!”

他差点被绕进去,连忙回过神来道:“那也是人家占先啊,咱们这样好吗?”

老家主怒其不争地白了他一眼,“所以说你蠢你今后就受着,别觉得说得不对!我们秦家是啥?是商人!你出去谈生意,别人也上门谈了,你就不去了?只要没签契约那不都可以抢的?这等人中龙凤,抓住了一个,秦家安稳几十年,你还跟那儿纠结什么道义不道义,等秦家破败了,你捧着破碗穿着破鞋去讲你的道义吧!”

秦家家主愕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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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城外回来,夏景昀先是到正门瞅了一眼,看着那比流云天香阁还要火爆的阵仗,便立刻决定绕后门进了府中。

到了府上,还未坐下,就瞧见公孙敬快步过来,“公子,靳公公来了,陛下召你入宫呢!”

夏景昀立刻起身,陈富贵正要转向后门,夏景昀却直接大手一挥,“走正门!”

到了正门,门口还有在等着的访客,瞧见夏景昀,立刻就围了上来。

但还没等他们近身,靳忠笼着袖子就走了出来,目光一扫,众人立刻被他身上那身衣服吓得脚步一顿。

夏景昀笑着拱手,“要事在身,没办法,失陪了,诸位海涵。”

旋即和靳忠一道朝外走去,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来阻拦。

只听见身后传来阵阵感慨。

“不愧是夏公子啊,想来又是陛下相召,真是圣眷正隆啊!”

“可不是么,他眼下还是无官无职啊,就已经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没有的待遇了。”

“嗐!夏公子这等人中龙凤,那是谁都能比的?我把话放这儿,等他一中进士,授官绝对是今科最高的。”

“这是当然,他不是最高,我们都不信服!”

也就是白云边这两日都在跟同窗和同床们厮混,没有亲临现场,否则保不齐就会来上一句大丈夫当如是也!

走出约莫百步,才找到了停在巷口的马车,和守在此处的一小队禁军侍卫,

靳忠伺候着夏景昀上了车,夏景昀笑着道:“靳公公,一起上来坐会儿吧。”

靳忠摇了摇头,恭敬却又疏离地道:“夏公子,宫中自有规矩,不敢与您同车,奴婢骑马便是。”

夏景昀也没勉强,微笑着放下了车帘,但在车帘放下的一刹那,他脸上的笑容便瞬间消失了。

靳忠给的信号很危险,这下子麻烦了。

果然,就如他所料,被领进乾元殿,崇宁帝便挥退了所有侍卫,只留下了高益陪在一旁。

然后看着夏景昀,如平地起惊雷般,语调陡然一高,“夏景昀,你可知罪!”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在权力的光环下,在生死的威胁下,即使方才已经有所准备,夏景昀还是忍不住心头骇然,立刻俯身,“臣惶恐!臣一向忠君爱国,克己守法,不知陛下所言何事!”

“不知?”

崇宁帝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都说你夏景昀是天降奇才,权谋机巧世所罕见,还有你不知的事?”

皇帝和女人在某些方面也是有共通的,他暴躁怒骂,反倒不用太过担心,但当他平和地阴阳怪气甚至索性不搭理你时,你就该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夏景昀也试探出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立刻道:“陛下明鉴!臣绝非为了一己私利而利用陛下,甚至将陛下推到为难之地,此事臣实乃自保,以秦思朝,哦不,以秦逆的算计,只恐当日放过了他,臣隔日就将身陷囹圄,叫天无果,叫地无门啊!”

“还在装傻!”

崇宁帝断喝一声,愤怒地指着他,“你难道想不到此事还有别的处置之法?还是你当朕是那等连祖宗江山社稷都不顾的昏君?”

言下之意很明显,我要废太子,这是你们都知道的事,你就不会等我把太子废了,再把这事儿报上来?

事关江山社稷,难不成我还会包庇秦家不成?

对不起,我就是觉得你会......夏景昀在心头嘀咕,当即跪下,知道这事儿在崇宁帝这头怎么算都是自己不对,于是开始耍起无赖。

“陛下,臣绝无此意,臣年少稚嫩,忧君忧国之下,如有思虑不周之处,还望陛下降罪!”

崇宁帝恨恨道:“降罪?你为朕抓了这么大一个反贼叛臣,为朕扫出了一个朗朗乾坤,朕降你什么罪?天下人不把朕的脊梁骨戳碎了?”

夏景昀立刻惶恐得不敢说话,“陛下,臣之心日月可鉴,此生惟愿致君圣贤,国泰民安而已!”

埋着头说完,却没听到想象中的回答,等他紧张得快要喘不过气,按捺不住心思想要抬起头的时候,崇宁帝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抬起头来。”

他缓缓抬头,看着眼前那张虽曾俊雅但已生出些苍老意味的威严面庞,听着他开口道:“你很聪明,朕舍不得责罚你。但这次的事情,你需要帮朕收好尾。”

夏景昀的心头陡然一跳,明白了崇宁帝的意思:要他帮忙设计废太子。

从利益角度来说,他的确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而现在的情况下,他更没有讨价还价的空间和余地。

他只能点着头,“解君之忧,为臣本分,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好啦!你跟朕之间,何须这般客气。”

崇宁帝立刻换上了一副和煦的笑脸,仿佛刚才的愤怒都不存在一般,“高益,赐座!”

而后就斜倚在坐榻上,真如普通人家的姐夫般亲切问道:“春闱考得如何?”

夏景昀依旧不敢怠慢,“算是发挥了自己的真实实力,但真实实力在考生中什么档次,臣就不知道了。”

“哈哈哈哈!”崇宁帝似乎完全忘了方才的不快,大笑几声,“你若能在会试中得前三,朕就点你的状元。若是你中不到,那就别怪朕不帮你了啊!”

夏景昀连忙避席起身,“臣谢过陛下隆恩!”

崇宁帝挑了挑眉,“按说你这时候不该推辞几句吗?再讲几句大道理?”

夏景昀道:“臣对自己经世济民之术还是颇有信心的,若是真的会试中了前三也能服众,所谓大丈夫当仁不让于人,何至于迂腐刻板,推辞陛下一番好意。”

“朕就喜欢你这性子!”崇宁帝笑着道:“放心吧,你为国朝立下这么多殊勋,也为朕办了这么多大事,朕都给你记着,殿试之后,给你一个惊喜!”

说完,他仿佛也因为今日的变脸耗费了些精力,在夏景昀的客套之后摆了摆手,“好了,去长乐宫请个安吧。”

夏景昀走出乾元殿,站在门边,故意扶着墙缓缓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定下心神,脚下发飘地跟着高益走向了后宫。

门口的护卫将情况报告给崇宁帝,崇宁帝笑了笑,似乎对自己的君威很满意。

到了后宫,德妃提前得了消息,自然是十分开心,立刻命人好生准备了好些瓜果点心,姐弟二人做在一起,一通热聊。

夏景昀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好不容易吞下去了,才开口道:“阿姊,跟我说说太子的事情呗?”

德妃愣了一下,旋即放下准备递给夏景昀的果子,缓缓道:“太子乃是先皇后所出,当时陛下尚在潜邸,出生不久便被立为世子,而后陛下登基,他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太子。

但随着先皇后病逝,太子殿下羽翼渐丰,缺少了先皇后的调和,和陛下之间就渐渐疏远了。”

“先皇后家世并不显赫,但也算不错,族中子弟也颇为争气,接住了陛下的恩宠,如今几个国舅都各有势力,或许这也是陛下一直顾虑,不想落人口实的原因。”

夏景昀缓缓点头,“太子母族这些人如今主要的势力范围在何处呢?”

“先皇后乃是四象州人,但是她的几个兄弟,如今都散在各处,其中实力最强的,便是龙首州州牧萧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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