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他娘的是哪儿来的过江猛龙啊,也不提前举个旗子提醒一下!

说话间,那边队伍中一个护卫找了两根树枝帮那个年轻人固定住断腿,横放上马背,而后整个队伍便动了起来。

临走之时,那个领头的公子哥还似笑非笑地望了林子这边一眼,让一众山贼顿觉毛骨悚然。

骄阳当空,几个大老爷们也一样怕日,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当日头正烈时,便寻了一处荫凉地,坐下休息。

将马儿拴在一旁吃草,几个护卫各自散开警戒。

夏景昀则在陈富贵的陪同下,来到了那个年轻人的身旁,递过去一个水囊,“说说吧,你姓甚名谁,漕帮的人为什么要追杀你。”

年轻人吨吨吨地灌了几大口,抹了一把嘴角,“有吃的吗?”

陈富贵取出一个烧饼递过去。

年轻人几口饼一口水,很快解决完了,然后看着夏景昀,“公子方才不是说,你不想听这些吗?”

夏景昀笑了笑,“我人都救了,听不听漕帮的人也会认为我听了,所以,不如把该听的听了,至少也知道是个什么事儿,人家会怎么对付我们。”

年轻人看着他,“你不怕那些人会去而复返,带更多的人来?”

夏景昀道:“我想这不是你现在该操心的问题,你也可以选择不说,但你有你的选择,我也有我的选择。”

年轻人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在下姓游,名千里,字子归,就是这龙首州西楚县人,乃一游侠儿,平日就在这淮泗之地游荡交友,他们追杀我,是因为我偶然撞见了龙公子跟别人的密会。”

夏景昀挑了挑眉,“龙公子?不是叶公子吗?”

他还以为此人能被漕帮追杀,是因为得罪了漕帮帮主叶家呢。

年轻人苦笑一声,“若是叶公子的话,恐怕在下早就走不出楚宁县城了。”

接着他缓缓解释道:“龙公子乃是漕帮三长老龙正清之子,也算是漕帮一个重要人物。昨夜在下与友人在他楚宁县城外的家中畅饮达旦,酒后烦闷,便起身四处走走,却听见马车声和马蹄声。”

“我当时就想着,这深更半夜的,哪儿来的马车啊,于是便悄悄接着芦苇荡和灌木的遮掩,循着声音凑了过去。果然瞧见一辆马车在四个黑衣人的护送下前行。到了地方,树下已经等着一个黑衣人了,而马车上也走下一个人,赫然便是龙公子。”

夏景昀轻声道:“你认识他?”

年轻人嗯了一声,“在楚宁县,漕帮的几个重要人物都是要认得的,不认识可不好混,像我们这等游侠儿,万一不长眼冲撞了,那可是神佛难救。”

他自嘲一笑,“我一看是龙公子,知道这不是我能知道的事,就想着无声退走,但不小心踩空摔了一跤,登时引起了那些护卫的注意,只好连忙逃走,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夏景昀不动声色,“他们就追了你一晚上加一个上午?”

楚宁县距离此地只有六十余里,如果真的是追杀那种快马疾驰,根本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真与假很轻松就可以得到一些验证。

年轻人摇了摇头,“昨夜我逃开了,本以为已经将他们甩掉了,但没想到他们铁了心不想事情败露,分了好几队人四处搜索,终于还是找到我了。”

他朝着夏景昀拱了拱手,“若无公子,在下必死无疑,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别,你这可是给我挖了一个大坑啊!”

夏景昀叹了口气,他本以为这位身上多半怀着什么漕帮的大秘密,能够对自己此番的事情有所助力,所以才不惜冒着可能暴露行踪的风险将其救下。

可谁知背后竟只是这么一桩小事,虽然事涉漕帮一个长老之子,但看起来并不像是能够帮到自己的信息。

他轻声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年轻人想了想,“两淮之地我恐怕是混不下去了,看看去边关投军吧,看能不能搏出一个功名,就算是战死沙场,也算是不枉费这一身气力。”

夏景昀闻言沉吟了片刻,“我需要很多漕帮的详细信息,你若是能够让我满意,我可以庇护你。”

年轻人看着夏景昀,目光之中并无欣喜,而是带着几分怀疑。

夏景昀笑了笑,正要解释两句,年轻人却忽然一笑,“其实不管公子说的是真是假,救命之恩在此,在下又岂有不如实相告之理。”

听了这话,陈富贵默默挑了挑眉。

夏景昀微微一笑,“这话在理。”

年轻人便接着开始说起了自己知道的那些消息,从漕帮各派的情况,以及彼此之间明面上派系,还有些市井传言等等,都一股脑地说了。

身为江湖游侠儿,他还真知道一些奇奇怪怪的消息,夏景昀听完也觉得算是没有浪费时间。

约莫说了大半个时辰,水囊的水都给喝空了,年轻人便摇着头,“基本就这些了,其余的事情就不是在下这等人物能知道的了。”

夏景昀嗯了一声,然后瞧见年轻人一脸希冀地看着他,显然他并没有那么想去边关马革裹尸。

夏景昀笑了笑,“救人救到底,至少等你伤好之后,能自由活动了再说吧,这段时间就跟着我们吧。”

“多谢公子!”年轻人连忙抱拳。

......

片刻之后,夏景昀和陈富贵站在一旁。

陈富贵小声道:“公子,你觉得这小子有问题没?”

夏景昀笑着摇头道:“有没有问题现在还不好说,但其实对我们影响不大,如果他有问题,要么是将我们的注意力往龙家身上引,要么是给我们错误的信息,对我们而言其实都没有区别,我们现在两眼一抹黑,本就是要去好生打探一下漕帮消息的。”

陈富贵嗯了一声,“公子心头有数便好。”

“既然说了龙家,我们就去拜访一下这个龙家,看看这位漕帮帮主的铁杆,到底是个什么成色吧!”

......

翌日,上午。

楚宁县城郊,一处占地宽阔的庄园外,人头攒动。

今日是漕帮三长老龙正清夫人五十大寿的日子。

作为漕帮权力最高的五位长老之一,这等大事,自然吸引了楚宁县乃至整个淮安郡诸多士绅富商的到来。

贴着八字胡的夏景昀和贴着络腮胡子的陈富贵,换了一身衣服,也混在了人群中。

跟知客处交了十两银子的礼钱,进入了庄子里,一边四处打量着这位漕帮长老的家境门风,一边听着众人的言语交谈,各种寻常要费时费力打探的消息,此刻便如不要钱一般随处可听。

龙正清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个子不高,气度并不如夏景昀曾经见过的那些大人物那般从容高贵,只有一身近年养尊处优蓄出来的富态。

此刻的他穿着一身大红袍子,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起在正厅接待着一些有资格让他们亲自迎接的人,和他们喝茶叙话,传出阵阵夸张的笑声。

夏景昀的目光看着那个年轻人,观察着他的行为举止,确实不是一个多么沉稳练达的年轻人,眼神也有些狡黠,倒是符合昨日了解到的信息。

不过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夏景昀吹毛求疵了,他平日接触的年轻人那都是什么档次,最次都是郑天煜那种,又岂是这位龙公子这样的江湖人士能够比得了的。

正当二人琢磨得起劲时,门口唱名的知客忽地高呼一声,“楚宁县县尊白大人到!”

二人登时扭头望出去,只见一顶轿子,晃晃悠悠在庄子门口停了下来。

轿夫压下轿子,掀开轿帘,一个穿着绿袍官服的年轻官员在众人的瞩目中走了出来。

官服熨帖,身形笔挺,面容平静而不失威严,正是楚宁县如今的父母官,楚宁县县令,今科二甲头名,白云边!

先前还在正厅里谈笑风生的龙家父子和一众士绅,一眨眼已经来到了轿子旁。

龙正清哈哈笑着,“县尊大人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老朽全家上下受宠若惊啊!”

白云边的脸上露出几分笑容,“龙员外为乡绅典范,为本县治安有序,乡邻和睦,颇多贡献,本县自当恭贺一二。”

说完他看着一旁的龙公子,赞许道:“令郎真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未来定当有大出息啊!”

儿子被夸,身为父亲的龙正清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几分,“比起县尊大人,此间谁人敢说年轻有为啊!”

一众士绅也齐齐附和夸赞,白云边谦虚摆手,但笑得嘴都合不拢。

一通客套之下,龙正清伸手一让,“来来来,县尊大人里边请!”

看着白云边这颇为挥洒自如的样子,夏景昀忍不住笑了。

陈富贵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公子,你现在这样子,好像一个老父亲欣慰地看着自己儿子长大了。”

夏景昀嘴角抽了抽,白了他一眼,“我会如实转告他的。”

陈富贵脸一垮,连忙道:“公子,我说着玩的。”

正说着,二人的耳畔传来一声悠长的感慨,“大丈夫当如是啊!”

二人扭头看去,一个年轻书生,目光追随着白云边的背影,神色之中是满满的向往和炙热。

夏景昀微笑着拱了拱手,“兄台看起来很崇拜这位白县尊?”

书生点了点头,“白县尊年纪轻轻,一举而中,位列二甲头名,这等本事,我辈读书人岂能不崇拜呢?”

夏景昀微微颔首,“说得也是,不过春闱才过去没多久,这白县尊来了没几日吧?为何看上去似乎跟本地士绅颇为熟络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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