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还在想呢?”

陈富贵在门外打完了一套拳,大汗淋漓地进来,看着依旧站在客栈窗边的夏景昀,关切问道。

夏景昀轻轻嗯了一声,双目无神地望着窗外。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就是一场很明显的陷害,但他却始终想不明白对方是如何做到的。

如果想不明白,那么这位叶公子的罪就坐实了。

他虽然不知道对方这么做的目的何在,有何算计,但这当中,牵涉到白云边,也牵涉到他此行首要目的漕帮,他不可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计划这么轻松地进行下去。

陈富贵打来清水擦了遍身子,换上衣衫来到夏景昀旁边,也有模有样地朝外看去。

感觉到身边来了个火炉子,久思无果的夏景昀笑望着盯着窗外目不转睛的陈富贵,“你看什么呢!”

陈富贵朝着江心的一小块绿洲指了指,“看那些鸟,里面有个挺漂亮的,背上有一抹红的。”

夏景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江面上,碧波荡漾,一只只白鹭在三五成群地在江心岛上起落,果然有一只背上一抹红色的鸟儿,在那儿悠闲地蹲着。

不过随着一艘大船经过,水手的吆喝惊得它们齐齐振翅,朝着另一边飞去,鸟群之中,夏景昀竟失去了那只红鸟的身影。

他忽然愣住,脑海中闪过这一幕幕的案情,旋即一拍窗棱,激动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并不算宽敞的县衙大堂前,已经聚集了许多闻讯前来围观的吃瓜群众,挤着栅栏,眼巴巴地等着看一场楚宁县难得的热闹。

接着,便是本地士绅们陆续抵达。坐在了栅栏前提前摆好的几把椅子上。

这当中,自然也少不了当事双方叶龙两家。

这是白云边到任之后的第一堂堂审,自然要将公平公正这些东西做足,让人挑不出毛病地定罪。

而后两排衙役自班房中走出,手持水火棍,站在公堂两侧。

穿着七品官服的白云边踱着方步,走到了那块明镜高悬的牌匾下,拿起惊堂木轻轻一拍,“升堂!”

衙役们双手握棍,轻敲地面,口诵威武,瞬间将那威严肃穆的气氛拉满。

县中主簿走到堂中,抖开一张状纸,“兹有本县子民龙子望,两日前夜,于百花楼遇害。乾坤朗朗,诸邪必绝于青天,众目睽睽,凶顽不容于人心......今开堂公审,以遵皇命牧民之托,以安人心思定之愿,惩凶除恶,告慰亡灵!”

栅栏外的围观群众拍掌叫好,堂中的衙役们也再度敲起了棍子,仿佛是在应和。

叶家家主扭头看了一眼忧心忡忡的夫人,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轻轻捏了捏以示鼓励。

“带嫌犯!”

这个年代,可没有什么尊重嫌疑人的说法,但白云边还是换了这样的言辞,希望叶红鸾能够明白他体贴的小心思,说不定还有峰回路转的可能。

很快,戴着镣铐的叶鸣凤就被带了上来。

虽然身上的确没有伤痕和刑讯逼供的痕迹,但那显而易见的萎靡和憔悴,还是让叶母眼眶一红,啪嗒啪嗒地吊着眼泪。

白云边沉声道:“叶鸣凤,有人控告你在百花楼酒后暗害龙子望,你可认罪?”

叶鸣凤摇着头,“大人明鉴,在下素与龙兄交游甚密,又不曾结怨,岂有暗害他之理啊!”

“哼!”白云边一拍惊堂木,“来人呀!带人证!”

率先被带上来的,正是叶鸣凤和龙子望二人的护卫。

二人俱是漕帮中人,此刻无端被卷入这等大事,还要当着帮主的面指认他的儿子,这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嘛!

但被杀的又是三长老的爱子,自己若是不说实话,三长老也不会放过自己。

这横竖都是死的难题,让这两个汉子战战兢兢地满头大汗。

好在白云边对此早有预料,开口道:“无需你二人指认什么,只需如实将当日情形讲述出来,这本也是尔等职责所在,想必也无人会因此怪罪于尔等。”

二人一听便松了口气,而后开始讲述起来。

“当日,我家公子和胡公子一道回了楚宁县,便去寻了龙公子,龙公子因为午间饮了些酒,尚在房中小憩,我家公子却直接将其拖了起来,二人笑闹着和胡公子三人一起去了百花楼,而后便各自叫了一位姑娘,陪着一起饮酒玩乐。”

门口的围观群众听得津津有味,很想插个嘴,问问他们是怎么玩乐的。

但是显然这不是今日堂审的重点,于是那护卫便接着道:“而后胡公子问了一句,近日听说漕帮之中,屡有动乱,是怎么回事?然后龙公子便挥手将姑娘们和我们都赶了出去,并且让我们守在门外,不许外人进入。”

白云边问道:“尔等出来之时,确认房中只有他们三人?”

护卫点头,“确认!当时小人走在最后,还扫视了一遍屋中,确实只有他们三人,才出来的,房门也是小人亲手关上的。”

白云边嗯了一声,“继续说来!”

护卫接着道:“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胡公子便先出来了。当时小人还问了一句,胡公子摇着头说不行了不行了,那俩人太能喝了,再喝他就不行了,光阴似箭,不可久等,说完就上了楼。”

这话一出,外面的人登时响起一阵看乐子的笑话,有些联想丰富的都感觉有些热血上头。

白云边虽然有好几个月没有去了,但也不至于那般,依旧思维清晰地道:“在他开门离开的时间,有没有人会趁机混进去?”

一旁龙公子的护卫摇头开口道:“不会,小人也在门边,有任何人进出小人都能发现,当时的确只有胡公子走出来,无人进去,小人很快就将房门重新关上了。”

“所以,这时候,就只剩下叶鸣凤和龙子望两人在房中了?”

“是的。”

“继续。”

“而后,小人在门外守着,里面不时还是有阵阵笑声的,然后约莫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我等听见了东西落地的声音,便隔着门问了一句有没有事情,但是没有回应。于是我等便推门而入,而后便瞧见龙公子仰倒在地,胸口插着一柄匕首,而我家公子则趴在桌上闭着眼睛酣睡。”

“百花楼的人反应很快,听见动静立刻涌来了好几个护卫,瞧见这一幕也傻了,在屋子里四处翻找了一番,的确没发现别的人。而后小人叫醒我家公子,公子见状也吓得酒醒了不少,连忙叫我先带他回家,我便带着他回了府中。之后的事情,大人就知道了。”

一旁龙子望的护卫也跟着道:“当时房中的确仅有叶公子与我家公子二人。”

白云边又命人叫来当日在场的七个百花楼护卫,众人的口供也与这二人所说完全一致,并且明言他们进去之后,还曾堵住门口彻底查了一遍房中,并未瞧见一个外人。

白云边一拍惊堂木,“叶鸣凤,当时房中,仅有你与龙子望二人,你还要狡辩?”

叶鸣凤连忙道:“大人明鉴啊,我那是都喝得不省人事了,哪有能耐杀害龙公子啊!”

白云边冷哼一声,“房中仅有你与他二人,不是你,莫非是龙子望自己想不开自杀的不成?”

叶鸣凤只得不住叫屈,“在下委实不知啊!我与龙兄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至于下此毒手啊!”

“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呀!带胡风闲!”

白云边一声令下,与叶、龙二人在一起的胡公子也被请了来。

而他的供述也跟方才护卫的供述完全吻合,不由又让叶鸣凤的嫌疑大了几分。

白云边看着他,“本官还要问你另一件事。在抵达楚宁县之前,你与嫌犯去了何处?”

胡公子面色一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叶鸣凤。

白云边一拍惊堂木,“公堂之上,明镜之下,安敢不从实招来!”

胡公子只好道:“在下和叶兄绕道去了一趟楚宁县的柳家庄。”

“所去何为?”

胡公子迟疑一下,“去见一女子。”

“为何?”

“叶兄想去寻那女子问个明白,为何与龙兄相好,而拒绝了他。”

这话一出,栅栏外的众人立刻骚动了起来,原来还有这等情仇故事啊,那就说得通了啊!

叶鸣凤当即道:“大人,在下只是去问个明白,并无记恨龙兄之意!”

白云边冷哼一声,“来人呀,带那女子!”

很快,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便一脸胆怯地被衙役带了进来,然后跪在了大堂之中。

“民女柳玉梅,拜见大人。”

“柳玉梅,本官问你,两日之前,叶鸣凤可曾到你家中寻过你?”

柳玉梅身子一颤,低头不语。

白云边沉声道:“不必紧张,今日满县士绅齐聚,你只管供述实情,本官自会庇护于你!如有敢挟私报复者,本官定不轻饶!”

柳玉梅这才吞吞吐吐道:“那日叶公子的确来询过我,但是我已倾心于龙公子,他亦曾许诺过些日子便来提亲,为了不招人口舌,民女便未曾露面,只是隔着门与其说了几句让其断了念想的话,叶公子当时非常愤怒,还曾问过民女,如果没有了龙公子,民女是否愿意嫁给他。”

众人的议论声轰然四起,这就很明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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