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多少势力极盛的枭雄都不敢做的事情,他们没点底气,可万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夏景昀点着头,继续道:“所以,这就牵扯出第二个可能,他们背后是有人支持的,他们在对方眼里只是炮灰,炮灰的结局是不会被人在意的,而这反贼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再加上一点无知者无畏的心态,所以一拍即合。”

他看着众人,“有能力做出这么大的事情的,其实并不多。”

“四象州的大族、高官、梁郡本地的豪族都有可能,还有.......”

因为有两个暂时还不知底细的幕僚在,他并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但白云边跟叶文和的脑海中都浮现出一个名字:萧凤山。

如果是萧凤山的手笔,是完全可以达到的。

而且事发在四象州,表面上也与他没关系。

可是,对方的目的何在?这样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最关键的问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身在楚宁县,看似与叛军还隔着几百里的他们,应该或者说又能够做些什么呢?

众人看向夏景昀,夏景昀却抿了抿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认真地问了那两位幕僚路上的种种细节。

等到谈话完毕,夏景昀便又跟叶文和一起回了漕帮总舵。

白云边借口说要去找龙正清问一个田产数据,又跟上一起。

到了地方,他就拉着夏景昀问,“咱们到底怎么办?要不要做些什么?”

夏景昀勉强笑了笑道:“你身为县令,守土有责,还能怎么办?老老实实听朝廷和上官的指令,保境安民呗。”

白云边翻了个白眼,“不说人话是吧?”

夏景昀摇了摇头,“我也真没想好,让我再琢磨琢磨。”

白云边一愣,“你没想好啊?”

夏景昀疑惑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说了我已经想好了吗?”

白云边无语凝噎,“那我跟着你们跑这一趟干啥?”

夏景昀笑着道:“我以为你真找龙长老有事呢!”

叶文和也在一旁窃笑。

到了晚上,苏炎炎和秦璃在鏖战了大半日之后,一时竟不分胜负,只得约好明日再战。

众人便声势浩大地回了县衙,苏炎炎理所当然地打算住进县衙,却没想到秦璃也问夏景昀她的房间在哪儿。

二女一对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坚持。

这时候,迎出来的白云边卖弄了个聪明,说鸣玉楼不是被盘下来了嘛,里面应该有住处啊!

原本苏炎炎是不想住进秦璃的主场,但转念一想,毕竟还未婚配,真要住在县衙里,对她们这种顶级世家嫡女来说,也多少有些不合适。

而一起住在鸣玉楼就没这种问题,正好还能监督彼此,不至于发生那种谁又偷摸跑回县衙的情况,便同意了。

秦璃自然无所谓,于是一段姊妹情深又在温声笑语中上演,让不知情的外人看上去跟真的一样。

随行队伍也一起住进了鸣玉楼,望着一行人远去,紧张了整整一天的夏景昀当场长出了一口气,感激地拍了拍白云边的肩膀,“好兄弟,还得是你啊!谢了啊!”

白云边忽然一怔,反应过来之后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两嘴巴,合着自己还帮了一手是吧?我多那句嘴干啥啊!

当天晚上,夏景昀便在屋子里,对着那张地图,苦苦冥思了将近一夜。

第二天早上,白云边瞧见夏景昀那愈发厚重的黑眼圈和憔悴的样子,心头升起一阵明悟,就这样,哪个女的看了不心疼,又怎么好意思闹事,怪不得人家能够左拥右抱,琴瑟和谐呢!

啧啧,看来男人就应该对自己狠一点啊!

不提白云边的胡思乱想,接下来的两天,众人依旧沉浸在繁重的工作中。

忙得秦璃和苏炎炎晕头转向,得空就趴在桌上睡会儿,连架都顾不上吵了。

再加上白云边架不住夏景昀的“软磨硬泡”,将两个幕僚也借了过来,终于将进度拉了起来。

中途,时不时有消息传来,什么朝廷决定让英国公挂帅平叛,彰显出了雷霆万钧,要震慑住天下敢冒头之宵小的态势;什么州牧府中依旧没什么动静,萧州牧整日忙于政务,一如往常;什么反贼聚众日盛,意图西进,英国公领精兵三万已经出征......

林林总总,但也没人太当回事,毕竟竹林的老人还在,这天下就乱不了。

夏景昀在这两日间,时不时就把叶文和找来,两人悄悄嘀咕些什么。

在众人齐心协力的忙碌下,这感觉跟小山一样的状子,终于要审完了。

夏景昀拿起手里的最后一张状子,刚抬眼看去,一阵匆忙的脚步便直接闯了进来,叶文和焦急道:“大人,出大事了!”

堂中众人皆是一惊,连忙抬头,夏景昀起身快步走了过去,“出了何事?”

叶文和咽了咽口水,看着夏景昀的眼睛,“军神大人走了!”

“什么?”

不止是夏景昀,屋子里的其余人也都震惊得惊呼出声。

在几乎所有大夏人的心里,老军神就意味着和平,他还活着一日,这个天下就会和平一日。

他在一日,这天下的野心家就只能潜藏暗处,不敢冒头一日。

所以,哪怕先前四象州叛乱的消息传出,距离自己众人也就几百里,众人也都能不以为然地聊着天,说着那些反贼的不知天高地厚。

但是如今,这位擎天白玉柱倒了,大夏朝和它的子民们,几乎是瞬间陷入了一种慌乱和恐惧之中。

对未知的恐惧是人的天性,而若是这种未知还带着一种必然的负面趋势,那就更是令人不安。

不论是来自顶级世家的苏炎炎、秦璃,还是来自普通人家,只是稍有见识的两名幕僚,以及堂中见识更少一些的陈富贵和护卫们,此刻的脸上都带着同样的惊骇。

叶文和还未回答,又一个身影匆匆跑了进来,这是夏景昀的随行护卫,他颤声道:“公......公子,听来往商旅说,军神大人,仙去了!”

咚!

这句话就如同一柄重锤,将众人心头那丝残留的幻想,砸得粉碎。

夏景昀站在堂中,望着漕帮总舵外面的滔滔江水,脑中思绪纷呈。

他只与那位老人见了一面,但他的名字却听了无数次。

他也见过姜玉虎,按照姜玉虎自己的话说,他不及他爷爷年轻时飞扬意气的一成。

那是何等的恣意强大,强大到所有人都把他当做了倚靠,强大到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死,他会永远地庇护着他的国度。

“高阳!”

正想着,一声远远的呼唤将他重新拉回了现实。

白云边匆匆而来,带着满脸惊骇,“高阳!方才朝廷信使抵达,军神大人,薨了!”

但堂中众人也都呆若木偶,听了他如此令人惊诧的消息,竟无半点反应。

白云边一脸疑惑,“你们怎么了?军神大人没了啊!”

还是陈富贵开口道:“白大人,方才叶帮主他们已经将消息传过来了。”

朝廷信使抵达,那此事真的再无变化的可能了。

一个时代,彻底地终结了。

夏景昀长长地叹了口气,让两位幕僚辛苦处理剩下的状子,直接带着人赶回了县衙。

临走之前,他深深地看了叶文和一眼,叶文和郑重点头。

路过街头,随着消息传开,已经有零星的百姓,开始自发地为老军神披麻戴孝。

夏景昀默默看着,神色凝重不知作何想。

回到县衙,在路上思考了一小会儿的夏景昀立刻对苏炎炎和秦璃道:“你们马上收拾东西,离开龙首州,赶回京城。”

二女也知道,眼下恐怕只有京城是最安稳的地方,趁着天下未乱回去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夏景昀还在这儿,她们怎么愿意独自离开。

二女正要说话,夏景昀就已经抢先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就算是我到时候要有什么行动,我孤身一人也比带着你们一起要方便,不要犹豫了。”

他看着二女,心头一动,走上前,分别牵起一只手握在掌心,脑海中默默观想,嘴上缓缓道:“是我的错,不该让你们离开安全之所,置身此等险地。今日一别,希望我们能够早日相见。有情人终成眷属,老天爷也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临别之前,让我再握一握你们的手,记下你们掌心的温度......”

胡乱扯得两个世家贵女眼泛泪花,扯得白云边暗呼又学到了之时,而夏景昀也终于如愿看到了想看的画面。

他登时面色一变,旋即反应过来,重新强笑一声,挨个抱了一下二女,“好了,不要儿女情长了,快走吧,不要收拾东西了,立刻出城,找漕帮安排一艘大船,到了淮水之上再说!然后经水路离开龙首州!”

二女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如今情况紧急,倒也没干出什么不分时宜的内斗争宠之事,齐齐点头,在护卫们的簇拥下,转身走出了县衙。

骤然感觉到一阵猛烈的虚脱,差点晕倒过去的夏景昀缓缓定了定神,看着她们的背影远去,心头默默祈祷着:希望来得及!

但即使他在得知老军神死讯之后,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动用了能力,世事却给他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

就在秦璃和苏炎炎离去之后的片刻,一阵大地的震颤悄然传来。

密集的马蹄声如奔雷赶到,停在了县衙门口,领兵的将领下马扫过人群,目光停在夏景昀的脸上,悄然间松了一口气。

他旋即朗声大喊道:“四象州叛乱,邻近本州,恰逢军神大人寿终,为防宵小生事,奉州牧大人令,封锁龙首州全境,全境上下,无州牧大人令,任何人不得跨界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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