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见她哽咽说了这话,心中不快消减了些。
“我若是应了你,往后诸事皆听我的?”裴衍若有所思,掖着手问道。
暮云犹疑,这话听着想起故意引她入套一般,以后什么事都听他的?他让自己往东自己就不能往西?那这跟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鸟有什么区别?
她嗫嗫道,“能不能……你先告诉我是什么事,我才知道要不要答应?”
她可够伶俐的,明明受制还要谈条件。裴衍冷笑一声。
暮云急了,眼泪又盈满眼眶,“万一……万一你要卖了我,我也答应你不成?”
裴衍眉头马上就皱了起来,“卖了你?我是人牙子?专管卖人买人营生?”
见他终于没有方才剑拔弩张的态度,心里暗舒了一口气。母亲曾说过眼泪是女人最好的武器,但是不能常用。常用就不见效了。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她憋着笑,义正言辞地对他道。
这话一出裴衍的眉头越皱越深,她一惯有些惊世骇俗之语。
“这也是你们那的话?”裴衍道。
她结舌,犹豫了一秒,点了点头。
两人顿感气氛有些僵,宫里的这道旨意一出也让他措手不及,李潼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倒也在自己意料之中。
“大人,五皇子殿下就到前街了,这会子就往我们府里来了。”管伯疾步过来了亭中。
“来就来了,急什么?”裴衍冷冷喝了一声,暮云也吓了一大跳。
李潼往这来了,她心口有些发紧向裴衍投去了求助的眼神,只见他并未看自己。目光一直望着门口方向。
门口已经听见了“哒哒”的脚步声和管伯迎接的行礼声,暮云喉头愈发紧了,她伸手想扯一扯裴衍的衣袖提醒他,只听他静静地道,“你到后堂去。”
暮云转身三步并作两步绕过水榭到了后堂,身影即将消失的瞬间李潼快步走了进来,阳光下,他的三重琇袍熠熠生辉,头上的冠子上壮年男子拇指大小的红宝石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这样意气风发的打扮并不多见,想必在宫里受了赐婚的旨意还未来得及更衣。
裴衍心头犯堵,他这个样子仿佛对这桩婚事已十拿九稳了不成?连她的心意都不曾参透就抢在前头请旨赐婚,真真是狂妄至极。
“裴卿,听说暮云往你府上来了,怎不见她?”李潼丝毫不觉面前男人握紧的拳头,环顾了几寸大的亭子四周,就像是那个女人会藏在这里似的。
裴衍听着李潼直接唤她的名字真想拽过李潼的衣领的冲动勉强被压抑了下来,管伯瞧着气氛不对悄摸着退下,刚出了亭子就见到一个玲珑的后背藏在假山后。
暮云偷偷藏在假山旁,盱着眼睛看不远处亭子前的两人。管伯也弯下身子看着她,又转头看了一眼亭子中的两人心里哪里还不明白,他摇了摇头,深叹了一口气。
“管伯,你挡着我了。”她卡着嗓子用轻微的声音对管伯说道,晃了晃指尖示意他别挡着自己的视线。
“沈姑娘,大人让你到后堂去。你这样岂不是……”管伯无奈地蹲下身子,也悄声对她说道。
话还未说完,暮云猛的捂着管伯的嘴手动噤声。还拽过老管的胳膊往假山方向藏着。
管伯在心里叫苦不迭,这一动作差点没崴着他的老腰。抬头只见裴衍和李潼并肩走了过来。
裴衍一边应承着李潼,一边邀他入厅饮茶。余光处见到一处冷紫色的袖子目光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
暮云心突突地跳了起来,他们怎么停住不走了?
“哐当”一声,假山上的一个石块跌了下来,管伯不小心撞了一下假山,那假山的积了薄薄的一层雪本就有些松动,这个力度一撞好巧不巧原本松动的那块石块就跌了下来。
“这是什么声音?”李潼停住了脚步,就要朝假山方向走了过来。
暮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会子躲在这里被李潼看到了可作何解释,裴衍面色瞬间变得五颜六色了起来,这个女人何时才能省心?
管伯“咻”地一声站了起来,面色十分尴尬。
“老管,那只夜猫可捉住了?假山的石块有些松动了,许又是那只夜猫不安分。”裴衍道。
管伯很快会意,躬身道,“回大人,小的方才绕着这假山找了一圈都没找着。”
“夜猫?” 李潼瞪大双眼,有些不可思议。
裴衍急欲结束这个话题,伸手催促李潼进屋,“殿下,请到屋内议事。”
话音刚落,带着警告的凌冽目光扫向假山背后的人,暮云直觉得一个激灵。
侍女很快就奉了茶上来,李潼拿过饮了一口,继续先前的那个话题。
裴衍别过目光过来,“宫里赐婚的消息已晓瑜京城,微臣恭祝殿下得此佳人。表妹前脚刚走殿下后脚就来到了府上,应是错过了。”
“如此?难不成是到了街上?先前还怕她生气,下了朝我就往府里去了,现在街道上鱼龙混杂,宁远王的叛军混杂在平民中伺机而动,这就召集九门司寻找才是。”李潼猛的站了起来道。
“裴卿,京城兵马寻人会惊动宫中,你如今执掌九门下到密令就是。”李潼继续补充道。
暮云躲在屏风后头听着这话被唬了一跳,还要发动九门找她?
“殿下过虑了,她不过是到街上闲逛一番就是何必惊动九门司,传进宫去只怕又是一番议论对殿下也不好,况且她一直长留府上也不合规矩,微臣府邸虽小但还算是清静,表妹本就不喜热闹,不若让她就住在微臣府中。”裴衍道。
“这……”李潼犹豫了,“她可有生气?”
裴衍明知故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不瞒裴卿,宫里赐婚的事本皇子并未知会于她,一来不想她拘谨太过,二来她毕竟是云记中人有叛党的嫌疑,现在宫里对宁远王叔勾结城中富贾商铺大肆敛财之事十分敏感,若是成了皇子妃自然就洗脱了叛党的嫌疑。”李潼咽了咽道。
暮云心里一噔,心想以这种方式洗脱嫌疑也太过了。她转头看向李潼的表情,而他只静默等着裴衍的反应浑然不觉自己就躲在屏风后偷听。
裴衍冷笑,这种借口他都快忍不住笑出声来。要是她有叛党的嫌疑九门一早就发布全城搜捕的通缉令了,连龙座上的那人都知晓的事情,李潼还未想到么?
“殿下赤城,只怕表妹未必能心领神会。九门那边不必忧心,云记中人都是今年才成立的商铺,背后和宁远王勾结的商铺都是经年累月经营的,待查清了自会放人,只不过这皮肉之苦是少不得的,衙门压力也不小,上头几百双眼睛盯着总得做出个样子来才好交差,比之那些个落实的商铺进去了被掀了一层皮要强。”
李潼点了点头,他着急去街上转头又对裴衍道,“本皇子听说,裴卿已向父皇请旨,不日驰援西域?”
暮云大惊,裴衍要去西域?
裴衍故作咳了两声,笑着应道,“陛下仍在考虑,京中能征善战的不独微臣一人,如今边疆战事吃紧胡人凶蛮,微臣不才也想向大綦尽一份忠心。”
李潼知道他是在自谦,若非裴衍这面容毁尽残败不堪,光是一身的才华和武艺他也是个中翘楚。
李潼随即出了府去。
暮云这才溜了出来,径直走到了裴衍的面前,见他摘下来面具放在一旁的桌上,才转过头来看她。
“你要驰援西域?”暮云忐忑地问道。
“你别指望我会带着你一起去,战场刀剑无眼,不是女人该呆的地方。”裴衍冷哼了一声。
她撇撇嘴,心想,不让她去她也得想办法去,此行裴庆应该会通往,寻找那位西域奇人迫在眉睫,但是裴衍知晓自己的目的,必不能允许她逃跑。
“你不带我去,就不怕你前脚刚走我就成了皇子妃?”暮云赌气说道。
“怕?我可不会怕这种尚未发生也不会发生的事。”
暮云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她有些后怕裴衍会做出什么来,能让皇帝取消赐婚的方法必然是非同寻常的方法,而这个方法她不敢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