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高峰时段,路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大厦楼下,十几条横幅拉着,围拢了上百人。
【无良律所,血债血偿!!】
【言鑫律师事务所,丧尽天良!!】
【坑蒙拐骗代理费,还我血汗钱!】
【逼死当事人,还我儿命!】
白底红字,字字如泣血,加上哭嚎和控诉声,整条街沸沸扬扬。
相信再有半小时,小半个京市都能传开了。
邹言抵达时,张新民正领着十几名律师及助理,在竭力解释和劝阻。
“我们律所一向按规章办事的,每个人都尽心尽力,不会存在坑蒙拐骗的情况!”
“有苦衷和处理不公的地方,咱们可以私下协商,可以来找我反应!我一定会给你们解决的!闹成这样,只会影响社会秩序,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
“聚众闹事,是要拘留的!赶紧散了吧!”
可对方非但没有任何胆怯和收敛,反而像是被点燃的爆竹般,一个个蹦跶得更厉害了。
“快来看啊快来听,这些律师又在狡辩了!他们就是想把我们这些苦命人先骗走,再私底下对付我们!千万不要上当啊!”
“我们什么都没做,只是想来讨个公道,他们就要拘留咱们了啊!回头弄不好还要杀人灭口,救命啊——”
饶是张新民这样的老实人,都被气得不轻。
他浑身颤抖,正想冲过去,把那些横幅都拉下来,肩膀被一只手按住。
“报警了吗?”
回头一看,是邹言,双眼立马亮了起来。
“报过了,邹律。”
“什么时候?”
张新民抬腕看表,神色一愣:“居然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
“可能是早高峰,路上被耽误了?”小赵凑过来道。
“最近的派出所,距离这里只有八分钟。”
所以,怕是另有原因。
邹言抬脚走向那群人,扬声道:“我是言鑫的负责人,你们的诉求,是什么?”
这句话一出口,张新民他们都在等着被狮子大开口,谁知道那群人却像听见号令般,纷纷躁动起来。
为首的高喊一声:“我们什么都不要!我们只要你和你的律所从此滚出京市!兄弟们,上!”
话音落,众人立刻丢开高举的横幅杆,疯了似地冲进大厦,往楼上奔去。
“遭了!他们要进所里闹!”
小赵这一嗓子,其他几人都慌了。
挡是挡不住,但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大家一咬牙,刚准备跟上,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随他们去,不用追。”
“邹律?!”
面对一双双充满疑惑的眼睛,邹言并未解释,只问道:“确定所里没人吗?”
张新民迟疑着点了点头。
“嗯。”他淡淡道,“小赵,你亲自跑一趟派出所,不需要把人请来,只要记住是谁接待的你。”
“其余人,去查一查,他们那几个案子的具体情况。”
交代完,转身往街对面的大厦走去。
“邹律,我跟你一起。”张新民快步紧随。
邹言没拒绝。
两人直接坐电梯上了九楼。
这一层,是家高级美容会所,24小时营业。
但通常来说,清晨是不可能有客人的。
当前台小妹听到敲门声时,微微惊讶了下。
拉开门,看到两个衣着整洁笔挺、气质冷然的大男人之后,惊讶的指数顿时飙升。
“请问……”
“做项目,临窗的包间。”
“您二位……一起?”
邹言面无表情地微微偏了下头:“他做。”
“……”
张律师深吸口气,上前一步:“对,我最近皮肤太差,想……保养一下。”
五分钟后,美容床那边准备就绪。
张新民像块木头一样,僵硬地平躺下来。
一边任由两个女人拿着刷子对自己涂涂抹抹,一边忍受着她们对自己的精神攻击。
“帅哥你今年多大啦?看着古板,没想到思想还挺前卫,嘻嘻,我喜欢……”
“哎哟,你这皮肤糙得哟,跟搓衣板似的,确实该保养了!我早就认为,美容不仅仅是女人的专享,男人也应该奋斗起来!帅哥,待会儿办张卡呗……”
邹言坐在落地窗前,左手边,一杯花茶热气袅袅。
他的侧颜就像一幅画,却没人敢上前去打扰。
房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壁隔开,一边是春光明媚,另一边则是暴雨风霜。
邹言冷眼望着那些人冲进律所,四处打砸。
桌子掀翻了,文件如雪花般漫天飞舞。
走廊上,一幅幅律界名人名言的牌匾被摘了下来,摔了个稀碎。
还有律所这些年得到的各种表彰,也统统撕了下来。
进门的地方,有一架天秤,是当年苟子鑫特意请人定制的,隔三差五的,他就会爬上去擦一擦,这么多年过去,依然闪闪发亮。
但此刻,躺在地上像块破铁,任谁都能上去踩一脚。
从业以来的点点滴滴,在脑海里流泻而过。
他用力闭上眼,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二十分钟后,闹剧结束,那些人似乎很奇怪没人来阻止,面面相觑一阵后,陆续离开。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小赵打来的电话。
“邹律,接待我的那个人姓黄,先是说可能哪里出了问题,说会帮我查记录。”
“然后把我请到一个小房间,给我倒了杯水,客客气气地让我等消息,结果……结果他妈的,房间被反锁了,电话也打不出去,我生生在里面坐了半个多小时!”
连文质彬彬的小赵都忍不住爆了粗口,可见气得不轻。
“就在刚刚,才把我放出来,还假模假样的跟我道歉,说是门锁坏了,然后告诉我,已经派人去核实过了,现场并没上百人在拉横幅,我X他大爷!”
邹言沉默了片刻,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邹律!现在所里那么混乱,我怎么可能——”
他打断了小赵的愤慨激昂:“我教过你,对于无法阻止的事情,最好的办法是静观其变,有时候做得越多,错得越多。”
“可这次……”
“需要你的时候,会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