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言……阿言……”
女人搂得很紧,双手揪着他的大衣,攥得死死地,仿佛要把自己嵌进他的身体里。
他的腹部被挤压得有点疼,但并不想推开。
“你怎么……会在……这里?”
薄唇开合,很普通的字眼,从喉咙里挤出来,却非常艰难。
邹言以为,自己又在做梦。
就像那年被绑架,其实他也隐约期待过,会被绑匪叫出去,然后在围栏的另一端,看到熟悉地身影。
可自始至终,都没有。
从那时候起,他就懂得了,一味地顺从是没用的。
想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就必须变得强大。
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可这一次,似乎不是梦。
怀里的身躯如此柔软,又如此温暖,体温像是穿过了厚厚的衣物,灼烧着他的胸口。
烫得他想要逃离,又迈不开脚步。
姜海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仰起头,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拉起男人的手,催促道:“跟我来,快。”
他们来到火堆旁坐下,姜海吟拉开大背包的拉链,开始往外面掏东西。
“这个水可以补充电解质,你快喝点。”
“肯定几天没吃盐了吧?这里有午餐肉罐头,我还给你带了面包,虽然是袋装的,但也可以夹着吃,很香的……”
“哦对了,把衣服换下来吧,我给你带了全套的户外运动装,轻便保暖……”
“还有这个。”
她拿出那条驼色的围巾,笑眯眯地示意对方低下头。
帮忙戴好后,调整到最舒适的围度。
“真好。”
她轻叹了声,再次偎依过去,将脸埋进男人的颈间,蹭了蹭:“原来这么合适啊,真好……”
然后,就没了动静。
邹言低头一看,女人已经睡着了。
原本还有巴掌大的小脸,短短十几天,瘦得几乎脱了相。
雪白的皮肤晒得深了许多,还覆着细沙,摸起来不再光滑。
眼窝下方,卧着两抹明显的青黑。
他将人打横抱起,弯腰进了帐篷。
脱掉鞋袜,一股浓重地血腥味立刻迎面扑来。
十只脚趾,已经血肉模糊,皮肉几乎连在了一起。
摘掉手套,掌心和指尖,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泡。
他用干净的布沾了些水,一点一点,仔细地擦干净脸庞,擦到额头时,看到一大块淤青,鼓起的肿包还没消下去。
擦到下巴和脖颈时,又瞥见一点红。
解开衣领,拨开一点,白皙的肩头,同样磨破了皮,勒出几道青紫……
这么一番动作下来,躺在睡袋里的人,居然依然睡得深沉,连哼都没哼一下。
邹言慢慢地拉好睡袋,坐在一旁,垂眼盯着自己的指尖。
突然,一阵刺痛从心脏的位置传来。
他本能地抬手捂住,又感到十分茫然。
这种感觉,他曾经体会过。
那次姜海吟当着他的面,把匕首捅进胸口,他穿着沾满鲜血的衣服,站在医院的走廊里。
可这次是为什么呢?
明明还没有生命危险,可他的心脏仍然很疼,很疼……
疼痛之余,又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酸涩。
就像西餐里的柠檬片,咬一口,在口腔里炸开。
不,不是那种感受。
邹言用力闭上眼,重重地喘了口气。
走出帐篷,一道身影挡在面前。
“你受伤了。”莉娜沉声道,“我是姜请来的向导,也懂一些急救护理,请让我来为你包扎吧。”
“不需要。”他声音淡淡,瞥了对方一眼,“既然是雇佣兵,那应该知道,什么不该说。”
莉娜一怔,她忽然觉得,自己对这位华国男人,似乎有点误解。
刀尖上舔血而生的人,都有种保命的直觉。
她直觉,对方绝不是什么善茬。
“好,我明白了。”
邹言看向火堆那边,另外一名青年正一脸警惕地盯着自己,而欧震则已经抱着压缩饼干和水,在拼命地狼吞虎咽了。
他收回目光,对莉娜道:“告诉我,她这一路的经历。”
夜深了,天空渐渐转为藏青色。
莉娜喝了两口水,润了润嗓子,道:“这是我所知道的,之前的事情,你恐怕要问本人,不过我猜,她不一定会愿意说。”
“为什么?”
她有些奇怪地看了眼对方:“当然是因为,怕你担心了,她深爱着你,自然只想把最好的一面呈现给你,把痛苦的另一面藏起来。”
“原来……这就是深爱。”
邹言喃喃着回过头,眸光穿过夜色,投在那顶小小的帐篷上。
他想,自己应该也渴望着,能像这样深爱着那个女人。
姜海吟醒来的时候,发现眼前的沙漠在晃动。
有些疑惑地甩了甩头,这才看清,原来不是地面在动,而是她正趴在宽阔的后背上,被人背着前行。
不用看,都知道是邹言。
同样是风吹日晒这么多天,她觉得自己都快臭了,可男人像是不会流汗一样,闻起来依然清清爽爽的。
还是熟悉地气息。
要不是衣服上残留着沙尘,她几乎要对方是刚从隔壁城镇赶过来的。
她趴了回去,将脸埋进围巾里,深深地吸了口气。
是真的。
他真的,活着回到她的身边了。
“醒了?”
低沉地嗓音透过胸腔,鼓震着她的耳膜。
“啊?呃,嗯……”姜海吟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道,“你肯定也很累了,快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啪。
臀部被轻拍了下,同时托举着往上颠了颠。
“别乱动。”
姜海吟一愣,余光瞄见甘烈一脸好奇地表情,脸颊腾地红了。
虽然邹言经常不做人,但在大庭广众下,这种行为还是很少见的。
“你……你干什么啊。”
听着细细软软地嗓音,邹言很想说些什么。
可话语滑到嘴边,他又不太满意。
他试图说一些动听的,但大脑无法组织,思来想去,忽然记起手机里的备注名,想到吴世宗说过的话,脱口道:“宝宝,抱紧一点。”
“什么?”
姜海吟没听清。
或者说她其实是有听到一些字音,但以为是自己听岔了。
邹言一顿,改口成了原本要说的:“我让你抓紧一点,能减少我的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