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内,一辆商务车停在中间,电尾门抬起,里面堆砌着大大小小的盒子。
从山珍到名酒,应有尽有。
“邹先生,这是礼单,请您核对一下。”
邹言接过小册子,翻了翻,清冷的眼微微眯起:“就一车?”
“啊当然不是。”司机忙解释道,“刚才半路上遇到堵车,后面还有两辆的,您要的这些东西,都很贵重,不能受到挤压,一辆车可放不下。”
“嗯。”他点点头,抬手示意道,“搬吧。”
“哎,好。”
陈品清寻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忙碌的景象。
这栋宅子平时没什么人住,也就冬天的时候会来度个假,因此仓库还算空旷。
但很显然,那是今天之前。
今天以后,怕是连下脚的地方都没了。
可那又怎样。
他堂堂陈家掌权人,京市四大家之一,会在乎这点小恩小惠?!
“干什么,把我这儿,当废品收购站了?”
他冷嗤一声,言语非常刻薄,说完端起咖啡喝了口,只等着对方跳脚爆发,最好吵起来,这样就能有借口将人赶出去了。
邹言转身望着来人,想了想,开口道:“大舅哥。”
“噗——”
咖啡喷溅出来,浅色的家居服算是毁了。
“咳咳……”陈大少狼狈地呛咳着,满眼不敢置信,“你、你叫我什么?!”
“大舅……”
“停!你给我住嘴!咳咳……你是不是疯了!”
相较于对方的激动,邹言显得十分淡然,他平静道:“我来之前查过了,虽然你只是表哥,但作为她目前唯一带血缘关系的兄长,还算有资格接受我的尊称。”
“……”陈大少想骂人。
听这话的意思,他还应该感恩戴德是不是?
“你给我走,现在就从我家离开,这里不欢迎你!”
邹言皱起眉,似乎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如此气愤。
他又思考了会儿,忽然想到什么,取出一只精美的盒子递了过去:“大舅哥,这是送给你的……”
“说了不准这样叫我,滚!”
闻讯赶来的众人立刻分为两拨,各劝一方。
“这大过年的,人家第一次上门,有必要闹得这么难堪?”林倩玲叱道,“你就算不看邹家的面子,你也得看在你表妹的面子上啊!”
“妈,你不懂,这个姓邹的他……”陈品清欲言又止,“他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我不懂?我可太懂了!这事我听你妹妹提过,无非就是人家之前没给你好脸色,没捧着你,现在终于被你给等到机会了,儿子啊,疼妹妹是对的,但别太过……”
这边,林倩玲在殷殷教诲,那边,陈颖芝好奇地拆开了丢在一旁的精美小盒子。
一把车钥匙静静地躺在里面。
她瞪大眼,失声囔道:“哥,是你想要的那辆车!”
之所以没买,倒不是买不起,而是买不到。
换句话说,这种货,看的不光是口袋里的钱,还有身份。
看着那把科技感十足的钥匙,陈品清的脸色变了又变,一时间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生气,亦或是愤怒。
凭什么他没资格买的车,姓邹的就可以?!
“反正这门亲,我暂时不会同意!”
撂下这句话,他强制性把自己的目光撕扯回来,愤愤地上了二楼。
“哥……”
“别管他。”林倩玲拉了把女儿,“跟你爸一个样,驴脾气!幸好前几年有殷迟……哎,你快去院子里,把你表姐和那位都请进来,外面冷。”
目送着女儿离开,女人垂下眼睑,掩去了眸底的黯色。
“表哥他没有恶意的,他只是……不知道你的好。”
院子的秋千架上,两人并排坐着,今天的太阳很好,并不觉得冷,也可能是姜海吟这会儿满心都在如何安抚男人这件事上,完全在意不到别的。
“我不需要他知道。”邹言面无表情道。
她忍不住扑哧一笑:“好啦,别生气了,你的好,我一个人知道就行。”
“我没生气,我只是……”
后半句话迟迟没有说出来。
姜海吟望着男人低垂的眼睫,莞尔:“你是担心,不能跟我和小臻一起过年?”
“……嗯。”
“放心吧,要是等到了明天,表哥的态度依然没有转变,那咱们就找个借口离开,带上儿子,去别的地方过除夕,反正只要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哪里都可以。”
邹言猛地抬头。
“这是你和陈家相认后的第一个新年,你不是说……”
“可这也是我们正式在一起后的第一个年。”姜海吟弯起圆眸,甜甜笑道,“阿言,你要相信,在我心里面,你最重要。”
脑中隐隐翻腾的波涛,又因为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渐渐地平息了下去。
邹言忽然想到一个词:甜言蜜语。
确实挺好用的。
至少,听完之后,他愿意忍受陈品清超过四十八小时。
这时,陈颖芝过来了,转达了母亲的意思后,也说了几句打圆场的好话。
于是他们一起回到客厅里,聊聊天,看着孩子们打打闹闹。
晚饭过后,林倩玲提议道:“咱们来搓麻将吧?”
“呃,我不会哎。”姜海吟为难地挠了挠鼻尖。
“没关系,看两把就会啦,小芝,去,把你哥叫下来,先凑个数!”
以处理公事为理由的陈总,躲过了一起用餐,终究没躲得过亲妈的麻将连环call。
“呵,邹先生的头脑可是用来在商界运筹帷幄的,应该没碰过麻将吧,你会吗?”
“抱歉,等我十分钟。”
邹言冲着林倩玲点了下头,走到一旁,掏出了手机。
众人面面相觑。
虽然姜海吟见过邹言玩牌,但到底是两码事。
看这样子,应该是不会的。
至少不熟悉。
她不想男人当众出糗,于是歉然地说道:“不好意思啊姨母,要不换个娱乐项目吧?”
林倩玲有些遗憾,但既然两人都不会,也不好再强求。
“好吧,那……”
“为什么要换?我看邹先生挺有信心的。”陈品清轻哼一声,“当然了,如果他愿意当众承认自己不会,我就……”
“可以了。”
邹言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后,主动来到麻将桌旁。
脱掉大衣,交给身后的佣人,然后坐下。
此刻他穿了件浅色的薄毛衣,淡黄的灯光打在身上,有种居家的暖意。
姜海吟瞧得眼热。
要不是周围这么多人,还有长辈在,她真想抱住亲一口。
“输了也没关系的。”她凑过去小声道,忍不住抓住那修长如玉的手,悄咪咪地摸了把。
“咳,小吟,你去沙发那边坐着,吃点零食,刷刷剧什么的,别打扰了邹先生的发挥。”陈品清屈指叩了叩桌面,勾起一抹笑。
笑容里,显然不太怀好意。
猎杀时刻到了。
看他怎么杀得对方片甲不留,面子里子都输个精光!
“真的,输了也没关系。”姜海吟只得再次安抚了下自家男人,然后来到安排好的观战席。
这么望去,邹言的背影孤零零的。
有点可怜。
她暗叹了口气。
一个小时后。
“你说你之前,从来没摸过麻将?”
“是的,大……”
“嗯?”
“是的,陈先生。”
“哼,继续!”
三个小时后。
“没打过麻将,是你这种状态?鬼信啊!”
陈品清一拍桌子,当即被母亲按住。
“不管玩没玩过,愿赌服输嘛!”林倩玲笑眯眯地打圆场。
陈颖芝觑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钱夹,表情有些僵硬:“是啊是啊,呵呵……”
“陈先生,我没有说谎,不过我有向几位业界有名的雀圣请教。”
陈颖芝好奇地眨眨眼:“什么时候?”
“开局前十分钟。”邹言平静地陈述道,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众人:“……”
陈品清冷笑一声:“继续!”
凌晨三点半,所有人都昏昏欲睡,连林倩玲都快熬不下去了。
“九筒……”她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把牌丢了出去。
刚脱手,陈品清就喊道:“碰!”
紧接着,把牌一推:“胡了!”
“睡觉!”陈颖芝忍无可忍,起身往楼上走去。
“喂,这就结束啦?再陪哥哥来几局嘛,刚翻盘哎!”
“陈品清!明天我脸上要是冒出一颗痘,你就死定啦!”
“没大没小的。”
林倩玲又打了个哈欠,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好自为之吧你。”
说完,也离了桌。
“妈,什么叫好自为之啊,我赢了哎……”陈品清甩了甩头,感到眼睛有点干涩。
确实该休息了。
心满意足的他,望向对面的男人,忽然觉得顺眼了不少。
“喂,明天晚上继续啊。”
“好。”邹言应了声,起身走向沙发。
先把毛毯放到一旁,然后弯腰将早已熟睡的女人轻轻抱了起来。
“唔……”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姜海吟下意识蹭了蹭,喃喃道,“阿言……赢了还是输了啊……”
“不重要。”低沉的嗓音里含着一丝笑意。
重要的是,他不会被赶走了。
赌桌和谈判桌差不多,有输有赢,适当放水,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而他的胜利,就是取得和解,不让她为难。
回到卧房,放下怀里的娇躯。
他俯下身,吻了吻女人的唇角。
“晚安,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