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路上，梁清凉看着周围隐隐泛着微光的城池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车内项凝握住她小手，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梁清凉回神，轻叹道“在想这座九州共阵”
“现在监天司上下所有人，全部进入了大阵，虽然此前将那些进入大楚境内的妖兽斩灭。但是现在若是再出现妖兽就监天司就没有人手了。”
“我师父那个老家伙又是个死不放手的主，吴归师兄去接替他，他都不愿意出阵眼，我担心有人背后搞事啊”
项凝笑着开解道
“放心吧，张前辈神机妙算，估计早就做好准备了，虽然现在举国起阵全靠他老人家一人主持，但是通天路开启在即，应该不会让张前辈主持太久的”
梁清凉摇摇头，叹道“我倒是不担心那个老家伙，我是担心他被这大阵牵制，失了通天路的机遇...想要再遇到，可不知何年月了，甚至余生能不能遇到都是两说。”
闻言，项凝也沉默了
此前妖兽攻国之事，让大楚上下草木皆兵
连立国至今都不曾动用的九州共阵都直接开启。
虽然让这些妖兽尽数斩了，但是现在...九州可是出了个大纰漏...
如今张贤这位监天司的主事，还是大楚的国师，更是重要异常不容有失
项凝看着眼前沉睡的李当歌，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忧虑
镇国公现在不在了，平西关绝对会被西戎重点盯上...
大楚，也不知道能不能顶得住对方...
好在现在也有个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
平西关外的天痕合上了。
二女各怀心思，一时间车内悄然无声。
从云州至中州足足六千里，项凝一行人在禁军的护卫下，缓步朝着京城赶去
即便是做工精良的长公主座驾，日夜不停也要跑上半月有余，更别说车上还有个需要静养的病号。
李当歌呼吸平稳，但是始终难以苏醒，让二女不由得有些忐忑
连行数天，趁着孙道然再次进入车厢为李当歌号脉之际
梁清凉直言不讳道“孙神医，这小子到底什么时候能醒”
孙道然泛起李当歌眼皮，看了一眼瞳孔，随后摇摇头叹道
“他现在意识全无，所有感官全部封闭，这是他身体进入了自我保护的状态”
“也是此前他不计生死舍命搏杀留下的后遗症。”
“想要他苏醒，得看天意啊...若是天意不从...可能他此生...哎~”
项凝越发沉默了
“孙神医，他...真的有可能醒不过来吗？”
孙道然轻轻点头，没有再多说，让项凝心下一愁。
梁清凉轻哼道“我倒是觉得他一定会醒的！”
“这小子吉人自有天相，便是我师父也说他度过死劫之后，今后处处逢凶化吉！”
“再说，他要是醒不过来，他爹留下的精兵强将谁敢去带？”
“平西关，谁能坐镇？”
平西关三个字一出，在场几人，全部沉默了。
...
李当歌此时却是根本不想醒来
他发现自己回来了
回家了。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回到了自己熟悉的世界
手边的快乐水，还有面前的显示器，这些无一不在告诉他
他回来了！
于是只当是自己做了一场梦的李当歌，当即回到自己卧室，倒头就睡。
睡醒之后，看着面前熟悉的天花板，李当歌放声大笑
“真的回来了！”
随即果断起身，去浴室洗漱
感受着面前熟悉的水温和气味，李当歌不由的失神的站在淋浴下，享受从头到脚的温暖
洗完后，李当歌擦擦身上的水迹，走到盥洗台前
不由自主的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然后，看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李当歌一怔，缓缓放下手中毛巾，轻笑道“所以这次，是你我互换了么？”
镜子里其中一个‘李当歌’笑着摇摇头
镜子外的李当歌脑海忽然传来一道清朗却带着遗憾的声音
“并非如此”
“这次，是在下察觉到公子到了弥留之际，故意牵引公子到在下体内。本来是打算全了公子这桩因果的”
李当歌好奇道“你这意思是，你现在改主意了？”
‘李当歌’再次摇摇头
“不，是你改注意了”
闻言李当歌沉默片刻，随后不由得看着镜中之人问到“能说说为什么要舍命么？明明，我已经改了你我的命，为什么还要这么拼呢？”
这次，换镜中之人沉默了
随后苦涩道“看来，是在下的心绪影响到公子，才让公子落得现在这个下场了”
镜中之人怅然道“因为自小到大，我就在一心求死”
“若无公子接过在下那一身因果，或许某一天在下就直接挂个绳子去寻母亲了。”
“你知道么？”
“偌大的国公府，没有在下娘亲三寸之地”
“连我娘亲的一面牌位都放不下。虽然他对我不错，一应所需从未短缺”
“可是...我只想要我娘亲”
“我知道对不起他，娘亲也是因为我难产而死。可为什么娘亲尸骨未寒便要续弦？”
“为什么偌大的国公府容不下我娘亲一个小小的排位”
“堂堂国公府，却让我娘除了我连一丝香火都闻不到...”
“我心里...自然是怨他的...”
“我当然知道他镇守平西关与国忠心耿耿，更是身有大功，不止对我，便是对当阳那傻小子也一视同仁”
“可...他是个好国公，却从不是个好父亲好夫君”
“大楚...应该是发生大变了吧？曾几何时，我便有一个念想，若有一日，我也能堂堂正正的像他一样挡在世人面前。”
“也想让他看看...没有他，他儿子也是豪杰...”
李当歌没有说话，镜中之人又问道“但是你为何不抗拒这股本能...”
李当歌更加沉默了
片刻后，李当歌无奈道：“因为帅....”
“噗嗤~”
听着脑海里的轻笑，李当歌摇头不语，随后复杂道“其实...你应该是误会他了”
“他...那般做应该另有深意...”
随后李当歌将自己弥留之际发生的事，一一告知
镜中之人悄然沉默，良久，哂笑一声“已经没有必要了，都过去了，即便再是好意，发生的一切...也是事实...”
“在下的剧本里，已经没有他了，而且现在一个人也挺好的”
李当歌不由得无语，自己确实是孤儿来的，倒是让这家伙得了便宜...
“对了。你为什么想回去？若是你不想...其实可以将在下的意识赶走的。兴许你我还能换回来...”
李当歌没好气道“当然想回去，两个预备女朋友等着呢！”
“还有好多了不得的名望等我去接呢！”
“你都不知道我在那边装了多大的B！”
镜中之人忽而喟然长叹道“而我，却只是苟延残喘了十多年...”
下一刻，镜中之人忽然面容一整，沉声道“既然公子已经接过了在下的剧本，那余生，就请公子好好落笔，这是在下能帮公子的最后一次。”
“若你我再见之日，希望各自都不留遗憾！”
随后镜外之人猛然挥出一拳
面前的镜子竟然被一拳打破
而李当歌只感觉脑门挨了一锤。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仿佛被丢进了洗衣机疯狂搅动
随后被排了出去。
嘶~
李当歌忽然倒吸一口冷气，随后双眼疯狂颤动，眼皮仿佛千钧重，死活睁不开
此时一行人早就已经到了国公府，早早将李当歌安置好
项凝则是直接在国公府住下了
恰好孙道然此时在给他诊治
此时二人激动的看着双眼颤动的李当歌，大气也不敢喘。
项凝小手紧紧攥住，一眨不眨的盯着李当歌。
房间外忽然传来一道脚步声，李当阳端着汤药正要走进房间
被一支小手提溜住衣领，同时捂住嘴巴
“先别出声”梁清凉在房间外小声凝重道“你哥快醒了，别打扰他！”
她也是刚到，便看到李当歌的情况，所幸直接守在门前。
而李当阳闻言，赶忙点头
“嗯~”
一声虚弱至极，又带着干涩的声音响起
李当歌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向面前的檀木纱帐。
“这是~”
“这是咱家啊哥！”李当阳急不可耐的走了进来，边走边说道
李当歌回神，看着一脸喜色的李当阳，无声轻笑，轻声道“一屋子人，还就你最闹腾”
李当阳挠挠头，不好意思道“这不是好多年不见了，再见到哥就是躺在床上了”
“都说将军难免阵上亡”
“我还以为哥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李当歌赶忙一脸痛苦的别过头，虚弱道“快别让他说了...”
“不然我伤没好，又被这熊孩子气出病了”
孙道然上前一抚脉门，随后大笑道“那不会了，你现在这身体，可比那通玄大妖都要强健”
“本来灵觉枯竭，不过现在似乎平白渡过来了一丝灵觉，让你原本枯竭的灵觉之心有了活跃的机会”
“只要动起来，恢复只是时间问题了”
闻言，李当歌顿时想到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但是如今二人都算是过上了各自想要的生活，李当歌便不再多想，继而问到
“现在外面怎么样了？”
项凝掩嘴轻笑，意有所指道“怕不是问外面怎么样了”
“是想听听自己现在的名气吧？”
李当歌嘿嘿一笑，倒是没有否认
梁清凉阔步走进，环胸看着李当歌啧啧道“你现在可了不得”
“就名声而言可比镇国公厉害的多”
“前番先是区区三万人挡住西戎五十万大军时期不能南下半步，紧接着就又横击西戎王庭扩土封疆，再又长驱数千里驰援云州，生生挡下了大楚的灭国之劫”
“可以说，若不是你此番在云州舍命，那么云州失陷之后，舍的就是我监天司上下之命，也是大楚万万人之命”
“陛下都说，你李当歌国士无双。”
“后有人说你兵刃名为无双，现在天下人都成你无双公子。”
“开心么无双公子？”梁清凉笑咪咪的问到
李当歌轻笑“还行，不枉我李某人舍命一场。”
李当阳艳羡道“你都不知道九州多少人给你立生祠呢...”
“推了吧”李当歌忽然平静道“人活着，听听得了，生祠立下是要折福缘的。”
项凝赞同道“确实，当歌他现在年少成名，一举已是天下无双之人，便是封侯也不在话下。”
“也就是大楚现在公爵已然没有册封的机会了。否则以当歌之功，封公也是理所当然”
“但是生祠可就不合适了，关乎民心民意之事，若是到时候有人借着生祠生事，坏的可就是当歌的名声”
“这生祠立着，就是给当歌立劫呢”
梁清凉闻言赞同点头“那倒是，而且这么年轻立什么生祠！”
“对了，李当歌，你猜猜你的爵号是什么”
“是什么？”李当歌好奇道
这个毫无头绪，他是一点都猜不着。
他也想知道项皇会给他什么封号
没让他久等，也没弄玄虚，项凝看着李当歌，目光灼灼道“爵号冠军，勇冠三军”
“你便是冠军侯！”
李当歌精神恍惚了一瞬，随后心下有些好笑
这个爵号不错，就是封这个爵号之人不长命啊...
梁清凉一脸遗憾道“你看你比他还急，我还想逗他一会儿呢！”
项凝垂首轻声道“逗他作甚，与国与天下与百姓有大功，便是让他折损一根汗毛，都是小女子的罪过”
梁清凉心下一动，一股不满油然而生
“我也担心他啊！这不是怕他刚醒，心绪不宁，这不是在想办法开解他呢！”
孙道然抚须含笑看着隐隐争风吃醋的二人，自己自顾自的收拾起了东西，准备起身离去
“先不说这个”李当歌忽然失神道“我想知道平西关阵亡七万六千三百二十一人，云州城阵亡五千五百六十二人，九宗弟子阵亡六百四十七人”
“这些人，陛下是怎么封赏的？”
项凝沉默片刻，叹道“九宗弟子按我大楚惯例封赏了，但是九宗弟子不要。”
李当歌颔首表示明白，“那阵亡之人，都葬在何处？”
“九宗弟子被带回了各自宗门”
“大楚将士，已经就地掩埋了。”
听罢项凝之话，李当歌心下怅然，随后沉声道
“殿下，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听到殿下二字，项凝心头一颤，如此见外之称，这混小子想说什么？
“能否请陛下将埋葬阵亡将士之处重设为陵”
“封赏我可以不要”
此话一出，所有人看李当歌的眼神不由得微变
这小子是真不知道，还是有意为之？
他难道不知道陵...是什么人才能用的么？！
项凝沉默了，眼前人她再知道不过，他绝对知道陵...是让谁享用的，也只有谁能享用！
但是这个要求...
忽然，众人感觉心头一沉，仿佛天上多了什么东西要压下来
梁清凉俏脸一板，沉声道“是通天路显现了！我先回监天司了！你们聊！”
项凝则依旧揪着衣角蹙眉沉思，片刻后看着李当歌郑重道“我先回府考虑一下，你等我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