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之上。
别院湖前，有且只有三张桌子呈品字排列。
为首的，自然是身为禹王的齐云礼，往下左右两侧分别坐着杨红鱼和钱辰道。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望着齐云礼……
不，准确来说，是望着齐云礼身旁的芸儿。
按照规矩，这人怎么也不该出现在这种场合才对。
钱辰道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为什么芸儿没有按照计划进行。
他只能硬着头皮举杯，在脸上挤出一些沟壑：“禹王殿下，下官真是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不似凡人！”
“下官敬您一杯！您随意！”
“哦？”
钱辰道才将酒饮下，齐云礼就轻哼一声：“钱大人这是拐着弯骂我不是人啊！”
“噗！”
钱辰道当即喷出一口老酒！
他眼神里满是慌张，怎么也没想到，这句话还能这么解释！
“殿下，我绝非此意啊！”
“没关系。”
齐云礼轻笑一声，也举起桌上酒杯：“开个玩笑嘛，钱大人无需在意，我还要多谢你送来的礼物呢！”
他指尖一垂，落在芸儿的手背上，轻轻划过。
如果说刚才只是为了敲打，那现在……他就是要将钱辰道的罪名坐实！
杀人简单，可杀人之后该如何处理，才最是困难！
钱辰道不仅是世家子弟，同时也是云都府君，是大云的朝廷命官！
就算他一句话，说杀就杀了，也需要给世家一个面子上过得去的理由。
不然杀了这一个，后面的可就不好动手了。
只有找到合适的罪名，合适的见证者，才能动手！
见证者，自然就是他的好姐姐！
罪名嘛……
刚才已经有一个‘冒犯皇族’了，只是还不够充分。
“殿下说的什么礼物，下官不太明白。”
钱辰道也混迹官场许久，知道什么事情能在明面上说，什么事情不能在明面上说。
他轻笑一声之后，还不忘看向芸儿：“这位姑娘，下官应当是第一次见才对。”
“对！第一次见！就是第一次见！”
齐云礼也不在这件事上纠结，顺势下套：“钱大人不知道啊，我这知己可是身怀绝技！”
“一招剑舞，虽然威力平平，却能迷倒天下英雄！”
“钱大人，今日来得正巧，不如一同欣赏欣赏？”
“好……好啊！”
钱辰道擦了一下头上的虚汗！
谁说这禹王蠢的，这禹王简直太精了！
只是一两句话，差点就让他躲入深渊之中！
旁边那位长公主的眼神，他可是一直关注着的，若是自己真点头承认了下来，怕是那剑下一瞬就得落在自己的脖子上！
还好！
还好自己足够谨慎，没有承……
嗡！
一阵嗡鸣，在耳畔响起！
还不等钱辰道心神安定，一道寒芒就已经落下！
锋刃，划过他的脖颈。
未能将头颅斩落，却也豁开了半寸伤口，隐约可见骨肉。
钱辰道瞪大着双眸，眼中满是不解，却发不出半点疑问，只能躺在那血泊之中，渐渐丧失意识。
“哎呀！”
齐云礼惊呼一声，急忙上前抓住芸儿的手，在掌心把玩端详：“芸儿，没受伤吧？”
“你怎的这么不小心！那可是朝廷命官啊！”
“我……”
芸儿还想多说，却发现齐云礼微微挑眉，眼神落在地上！
她立即会意，跪倒在地：“妾身错了，还请公子责罚！”
“这……你这让我如何是好啊！”
齐云礼目光一扫，落在杨红鱼身上：“姐姐，你……会帮我的，对吧！”
杨红鱼没有说话，只是起身朝着那钱辰道的尸体走去。
锵！
伴随着一阵金铁交鸣！
她手中长剑落下，一剑斩断其头颅！
此刻，她的声音淡然响起。
“云都府君钱辰道，藐视皇族，结党营私，被我当场斩杀！”
瞬间！
那芸儿的瞳孔一颤！
她明白了！
她终于明白了！
她终于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从他让自己见杨红鱼开始，就已经开始布局。
先是利用自己的出现，让杨红鱼对钱辰道产生恶意，再在杨红鱼面前询问自己是否会舞剑，就是在探查自己的态度！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为今天这一场晚宴铺垫！
一旦自己点头承认会舞剑，他必然就会让自己刺杀钱辰道，因为自己前面的铺垫，她只有动手这一个选择！
动手之后，不论杨红鱼态度如何，这件事都与她脱不开干系！
在大云第一猛将、剑道宗师面前舞剑杀人，说出去谁信啊！
所以……她必然会站在两人这边，负责收拾首尾，甚至是将事情揽在她自己身上，以此和禹王建立情谊和关系！
这位可是大云千古以来的第一猛将！
别说杀一个云都府君了，就是将京都府君斩杀，世家也不敢开口，帝君也不会降下责罚！
反倒是因为这一遭，世家，便会和长公主站在对立面。
此后，只会拥立禹王一人！
而她，此后也会与大云世家划清界限，成为他的人！
一石六鸟！
一鸟，杀了钱辰道！
二鸟，敲打了世家！
三鸟，与长公主交换彼此的把柄！
四鸟，令长公主与世家站在了对立面！
五鸟，让自己与世家划清界限！
六鸟，坐实了他昏庸、好色之名，以便藏拙！
这局……太深了些！
这就是大乾女帝也看上的男人么？
芸儿身子不由一软，下意识靠在了齐云礼肩头。
“怎么了？芸儿。”
齐云礼低着头，看着芸儿轻笑出声。
这个笑容，她曾见过！
就在他询问自己是否会舞剑的时候见过！
芸儿身子微微一颤，急忙起身：“妾身无碍，多谢公子关心。”
“估摸着是吓到了。”
齐云礼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乖，不怕不怕。”
“明日一早还要进京，姐姐，我就和芸儿先回去休息了。”
“你回去。”
杨红鱼目光一寒，落在芸儿身上：“她留下。”
“好。”
齐云礼淡然回应。
他知道，如果杨红鱼要杀芸儿，早就动手了，现在没动手，那必然是没有动杀心的。
所以将芸儿留在这里也无妨。
顺便还能让她们妯娌俩交流交流感情。
齐云礼带着一队黑甲离开。
杨红鱼随手一挥，四周剩下的黑甲也都散去。
湖前，就只剩下二女。
杨红鱼缓步上前，眼神落在芸儿脸上，止不住地赞叹：“真美啊……”
“多谢殿下赞誉。”
芸儿微微颔首，不卑不亢，不惧不恐。
“可惜，手还是轻了些。”
杨红鱼随手一挥，长剑斩落！
芸儿下意识抬手格挡，却还是慢了一步！
锋刃斩落一缕青丝，悬在那白皙如玉的脖颈之上，并未斩落。
“他不愿学剑，往后你跟在他身边，便由你来学。”
“一夜时间，能学到多少，看你本事。”
“……若是我学不会呢？”
芸儿沉吟数息，下意识问道。
“他身边，不留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