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冬不懂沈藏之的话。

礼成后他留在在外边招呼客人,木槿奉命找他带府医回葳蕤庭,灯油一事他不清楚。

沈藏之瞧他愣愣的样子,把小丫头和灯油的事简单一笔带过。

麦冬恍然,拍着脑门道:“难怪二公子来的这么快,原来就是他的手笔。”

“桑枝既然擒住了小丫头,咱来个人证物证俱全,这场笑话的主角自会变成二公子!”

沈藏之一笑,冷哼道:“沈修益敢来,必有把握洗清他在其中的关系。”

“笑话不一定,但他无功而返是真。”

“啊?”麦冬不解,依旧挠着脑袋:“既是这样,那您还要拆穿灯油的事,不是打草惊蛇吗?”

“给他添堵。”沈藏之抬眼,深不见底的眸中藏着冷锐:“我久病不死,他越沉不住气。”

“这些看似在他把握中的事,却被我抓到了,你说他会如何?”

麦冬的手停在脑门上,看上去像要长脑子了:“大概,二公子会进一步动作!”

“没错。”沈藏之的笑意多了几分意味深长:“黑羽既在前线,他能信得过的人手不一定够。”

“麻烦越多,露出马脚的机会越大。”

麦冬如醍醐灌顶,立刻道:“我明白了!”

“明白就去跟府医说。”沈藏之转动轮椅去看宋予恩。

府医是沈藏之自己的人,绝对信得过。

他病情严重的消息,不少都是经由府医的口传出去的。

麦冬过去耳语几句,府医立刻明了,不住的点头。

宋予恩刚吃过自带的解药,但如她自己猜想的那样,宫中出来的方子没几个是善茬。

尤其是加了活血的补药,药效加剧,一时半会无法对症。

虽然面上的绯红微退,那骨子里蔓延出来的痒依旧。

府医探脉时隔着厚厚的帷帐,已经道明厉害。

他能开出来的方子,也仅仅能缓解一二。

毕竟宋予恩吃进去的并非毒药,也区分于普通的催春功效的药。

方子写好,恰好桑枝压着绿荫过来。

麦冬继续扣着人,桑枝接力出去抓药。

也就是这时,沈修益带着赵纶哲和好几个看热闹的子弟,抵达葳蕤庭。

“长兄。”沈修益不请自来,直接推开院门,痛声高呼:“听说你病情又加重了。”

“这做弟弟的实在是担心,特意带人前来探病。”

沈藏之早就跟麦冬说好了应对之策。

麦冬出面,拉开门毫不留情怒问:“不经通报擅闯,二公子这到底是探病,还是给我们爷添堵?”

沈修益尚未说话,跟在后面的狗腿子立刻指着麦冬骂了起来:“你这狗奴才怎么说话呢?”

“二公子和大公子兄弟情深,肯定真心探病,怎么经了你的嘴倒挑拨离间?”

麦冬脸色骤变,睨着说话那人冷哼:“这不是大理寺少卿家扶不起的阿斗吗?”

“狗叫什么,从前比不过我们家侯爷,难道以为现在能行了?”

那人脸色一下子涨红,恼羞成怒:“你敢辱骂我,你们究竟还有什么好得意的?”

“沈藏之要死不活成了那死样子,都说他死期将至,到时候有你受的!”

等那人说完,沈修益这才装模作样制止:“德兴,你怎么能诅咒我兄长?”

“是啊。”赵纶哲阴阳怪气的配合:“德兴,你得委婉点,明知道人家不成了,也不好说出来的!”

“多叫人伤心啊,堂堂定安侯,一时跌落凡尘还成了个毁容的怪物,老天有眼啊!”

“秦兄说错了,老天有眼可不是好话,要说因果报应,哈哈哈。”

其他几个纷纷附和王德兴。

看上去在给沈藏之说话,实则字字句句戳心窝子,还一声高过一声,生怕屋内的人听不清!

好在沈藏之只是装做病重。

要是真的,听到这番不掩饰的话,没病死也要气死了。

同赵纶哲的名声差不多,大理寺少卿王广宏的三子王德兴也是如此。

不是家中长子,不需要担负多少责任,活脱脱的纨绔。

平日没少跟赵纶哲一起欺男霸女狎妓醉酒。

除了王德兴,其余跟在沈修益身边的子弟蛇鼠一窝。

沈藏之没受伤之前,这些人给他提鞋都不配,瞧着他得夹着尾巴走。

此一时彼一时,他们敢在赵纶哲的挑唆下前来,无非是仗着沈藏之受伤,跟从前大不一样。

可这群没脑子的货也不想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定安侯就算死了,还有圣上的封赏在。

“阴沟里的鼠辈。”麦冬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再说有沈藏之提前招呼,直接出手。

这群子弟全都从文,并未习武,哪里是麦冬的对手。

尚未反应过来,一个个都被大嘴巴子抽倒在地。

放鞭炮似的噼里啪啦,也算给大喜之日添喜庆了。

不是麦冬喜欢玩这些女子打架的把戏,实在是这群人弱鸡似的,在他拳脚底下挨不过几下。

教训是小,不能在葳蕤庭闹出人命。

至少侯爷成婚之日不行!

麦冬落地拍手,其余人除了沈修益,全部口齿出血倒在地上。

“麦冬,过分了吧?”沈修益俯身扶起赵纶哲,呵道:“今日是兄长大喜之日。”

“这些人不过笨嘴拙舌说话不好听,却都是担心兄长而来。”

“上门是客,拳脚相向难道就是兄长叫你们的待客之道?”

“二公子别用软刀子往侯爷身上栽。”麦冬对沈修益照样没个好脸色。

“我们侯爷说过,当别人听不懂人话,那就用拳脚让对方明白是非。”

“侯爷在葳蕤庭没得罪任何人,这群人却上门找茬,难道不该打?”

“我们哪里是找茬?”赵纶哲捂着脸,眼神似乎要将麦冬直接生吞了:“看望,是看望!”

“看望的礼品呢?”麦冬冷嗤:“空手而来,便是你们所谓的探望?”

“定安侯难道缺这些身外之物?”王德兴面带讥诮:“就算钱财有用,他也快用不上了吧?”

麦冬二话没说,狠狠一脚踹在王德兴身上。

王德兴惨叫一声,飞出去老远,躺在院子里呼天抢地的呻吟,嘴里吐着鲜血。

“对侯爷出言不逊,便是这个下场。”麦冬冷冷扫向其他人:“我就在这,看今日谁还敢嘴上犯贱!”

“你敢!”沈修益面色铁青,怒斥道:“你再厉害也是临安侯府的人。”

“我乃临安侯府二公子,你岂敢以下犯上,来人,把这伤人的刁奴扣下!”

“二公子说错了,我还真敢。”麦冬盯着沈修益带来的护院:“我跟随定安侯,和临安侯府无关。”

“也只有定安侯有能力处置我,别人,哼,没那个权力!”

护院自知不是麦冬的对手,踟蹰着不敢上前。

沈修益看似恼羞,对苍羽道:“将他擒住,既然兄长的人不知礼数,我来替他教训!”

苍羽同样习武,没跟麦冬比试过,功夫应该跟麦冬不相上下。

明面上,沈修益是想让苍羽拿下麦冬,实则他想让苍羽拖出麦冬的脚步。

刚才他们几人口舌之争,他没闲着,四下确认过。

这葳蕤庭就麦冬一个人在,其他人肯定都在前院招呼宾客。

等他们打起来,必无人守着大门,他可怂恿其他人踹门而入。

但,麦冬和苍羽并未如他所愿打起来。

屋内,响起沈藏之虚入的声音:“麦冬,何事?”

麦冬收起周身戾气,朝屋内恭敬回话:“爷,二公子带着一群纨绔上门闹事。”

沈修益赶紧修正他的话:“兄长,非也,听说你身子抱漾,我前来探病。”

“谁知道其他公子听闻后也担心你的身体,非要跟随前来,奈何他们性子冲不会说话,跟麦冬有些误会。”

“咳咳。”沈藏之咳嗽不止,话里却透着威严:“开门。”

“爷,大夫说您见不得风。”麦冬满是担忧。

“既是探望,岂有拒之门外的道理?”沈藏之咳嗽过后的声音,更显虚弱。

沈修益看向苍羽。

苍羽会意,微微点头后,趁其他人不注意,小步挪到一旁。

麦冬上前开门,沈藏之坐着轮椅就在门后。

他依旧穿着喜服,只是脸色在灯烛下比白日瞧见更为苍白。

另外半张鬼脸似的疤痕,尤其狰狞可怕。

“兄长。”沈修益打量了几眼,看似恭敬:“您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沈修益咳嗽几声:“就是这样了,同在府内,你难道不清楚?”

“修益不敢窥探兄长。”沈修益话是这么说,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盯着沈藏之。

“诸多担忧,皆无验证。”

自打沈藏之回来,沈修益就没这么近距离看过沈修益。

他不是没提出过来探病,可每一次,都被以沈藏之的病情不宜见人给挡了回去。

不止他,葳蕤庭防的跟铁桶似的,飞进来的苍蝇都要被麦冬那傻子看一遍。

住在一个屋檐下,他愣是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探出来。

越是没消息,意味着问题越可疑。

否则,他也不会迂回的想到,利用宋予恩这条线接近沈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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