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以高芳这样唯唯诺诺的性格，肯定管理不了那三十多号人，按照叶子枫给她的建议，她主动去找了局长，说自己还是想留在局里填填报表，写写材料，发发通知。
局长本来也担心这件事，顺手推舟答应了她的请求。
尽管高芳还是干的和以前一样的活，但工资已经拿到正科了（东州作为副省级城市，本应级别升半格，但为了给同志们更好的福利，普遍都升了一格，但此待遇只在东州内承认，出了东州，只按副科认定）
而且，由于高芳才是人事局任命的正经科长，所以不管主持工作的所长，还是所里的人员，见了高芳都非常尊重和客气，因为说不定哪天她就去赴任了，提前和未来的领导搞好关系还是有必要的。
因为有了这个身份，高芳有时候想用用所里的车的时候，主持工作的副所长也是尽量满足。
高芳是一个知足的人，很多人都不安好心地跟她说，可以每月拿个几千块的饭费去所里报。一个副所长都能天天吃吃喝喝，正所长反倒天天吃盒饭，说不过去。
面对这些，高芳总是笑笑，并没有找所里报过一次饭费。
倒是所里，到了每年走访的时候，按照副局长的待遇，给高芳也准备一份。
高芳除了好性格以外，其他方面在局里都不算突出，在排队入党的队伍里，她也是排在后面。
马上就要轮到她入党的时候，也是在她任命成所长刚满一年的时候，省市突然加大了对党外干部的培养和使用，并列入了对各级党委的考核内容。
区委统战部地毯式搜索，大范围在区里的正科级干部里寻找党外干部，结果找来找去，三十五岁以下的，只找到了二十七岁的高芳一个。
按照上级的要求，检察院、法院、审计、农业等七个部门必须要配备党外副职，所以高芳又赶上了这一班车，在二十八岁那年破格提拔为了副局长，全区最年轻的副处级干部。（级别同上，出了东州市，省里只认定正科级）
高芳此时已经学会了开车。
她将车直接开进了兽医站的院子。
叶子枫懒懒的躺在竹椅上，心里叹口气，他当初作为镇长助理的时候，也是有车的，有些待遇，甚至和副镇长不相上下，现在都没了。
高芳下了车，又打开后座的车门，提了几个大塑料下来。
叶子枫在躺椅上没动，高芳也不以为意，她在叶子枫面前总是一副学生的姿态，起码现在还是。
不过时位之移人，时间和地位的变化，人总是会变的，或早或晚而已。
对于人性，叶子枫从来不抱过高的期望。
“给你买了点水果，放哪？”高芳自从当了副局长，衣着比以前稍好了一点，但还是暗沉色调居多，脸上也还是那副大黑镜框的眼镜。
叶子枫懒洋洋的起身，顺手接过，发现其中一个塑料袋里有几条烟，还是价格不菲的金东州。
高芳解释道：“他们放我那里的招待烟，我又不吸，也不喜欢他们在我办公室吸，放那也是浪费。”
叶子枫把几个大塑料袋随手扔在桌上，从里面取了一条金东州打开拿了一盒，说道：“走，吃饭去！”
“去哪？”高芳跟在后面问道。
叶子枫犹豫了一下，他不想带着高芳去自己熟悉的几个饭店，孤男寡女，尤其是他才刚和屠娇娇分手，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带着一个丑了吧唧的姑娘去单独吃饭，不定又传出什么屁话来。
“去道州吧。”
“啊？那么远？”高芳吓了一跳。
桑园镇是省会东州最西北的一个乡镇，和道州的沧县相邻，从桑园镇到沧县县城比去东州市区还要近很多。
叶子枫说的去道州，其实是去道州的沧县县城，并不是去道州市区，但他也没给高芳解释，跟她要了车钥匙，上车点火启动。
席间，高芳隐隐有些按捺不住的兴奋和喜悦，不停地跟叶子枫说着她现在的工作，并不时请教一些问题。
高芳作为副局长，经常参加市局的会议，眼界能力也水涨船高，有些事，已经不是一直在乡镇且又被边缘化的叶子枫所能了解的了。
叶子枫莫名地有些烦躁，不停地喝着酒。
高芳担心地劝他少喝点，他也充耳不闻，置之不理。
喝完第二瓶的时候，高芳有点害怕了，怯怯地说道：“别再喝了，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是你不是说过嘛，人生有高峰就有低谷，有光明就有阴影，有萌芽就有凋零.......”
叶子枫抬起头，眼睛里有些血丝，目光因醉意而朦胧：“我说过这么多屁话？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说过啊，在去年七月十六，那天你去局里.......”
叶子枫努力睁着快睁不开的眼睛：“你就扯吧，日子还编的有鼻子有眼的！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个老实姑娘.......”
高芳的脸有些发红，她不好意思说，其实每次和叶子枫见面，所有的对话她都不知会反复咀嚼多少遍，有些话让她在夜里露出笑容，又有些话让她心情黯然。
“我去结账吧。”高芳怯怯地问道。
“结个屁！来我这里，还真让你拿钱啊！”叶子枫从兜里取出钱包扔在桌上，挥挥手：“去结账！”
高芳听话的拿了钱包去结账，可是等打开钱包的时候，发现里面也就只有二百七八十块钱了。
结完账，只剩下了二十多块。
以前，高芳身上几乎不会超过三十块钱，但是后来当了副局长以后，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就要请客，比如市局的领导，比如区里的领导，还比如局长临时起意约几个人吃饭，所以从那开始，她一般都在身上备着两千块钱。
今天她还多带了一点，她从包里取了一千，仔细的排好，小心地塞进了叶子枫的钱包里，又轻轻地合上。
结完账回来，发现叶子枫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高芳低声下气地求两个服务员帮着将叶子枫抬到了车上。
天色已经漆黑，乌云漫天，遮挡了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