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明鉴,我们……我们是下人啊,如何杀得了晚夫人?”杏儿哭道。
可她这么说,就是真的动了咬杀晚樱换自己的命的心思。
“本宫不管你们如何做,只要做便是……”
“娘娘!”
那产婆又重重磕头下去,张了张口,还想阻拦。
身边,稳婆还想要阻拦,“咱们就是受雇来做事儿的,你、你何必拼命……”
她们两个到底身契不在武安侯府。
就算那武安侯府世子,真的失心疯了,要处死下人,为眼前这位贵妇人出气。也不会随便动她们这两个平民。
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可产婆摇了摇头,“晚夫人救过我女儿,对我一家有恩,我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
“唉,你……”
稳婆话没说完,就见到万吟儿披头散发,形容枯槁,犹如厉鬼一般,从床上挣扎着爬下来。她双眼血红,死死盯着那产婆,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众人皆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眼睁睁看着万吟儿一步一步,踉跄着走向那产婆。
“那你、你就先死!”
万吟儿的声音嘶哑而尖锐,带着彻骨的寒意,“本宫要你死!要你不得好死!”
她伸出颤抖的双手,狠狠掐住产婆的脖子。
产婆眼中含泪,却没有躲闪,也没有反抗,只是平静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她苍老的脸上没有一丝惧色,反而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绝。
屋内众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敢上前阻拦。她们都明白,此刻的万吟儿已经失去了理智,任何劝阻都只会让她更加疯狂。她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万吟儿的手越收越紧,产婆的脸色也越来越青紫。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眼看就要窒息而亡。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死寂。
“吟儿,住手!”
半柱香前。
月色照耀在平静的湖面上,威风吹拂,荡起层层涟漪。
幕亓一与晚樱矗立在湖边。
两人身子挨得极近,本是一副静谧美好的画面。
可细听二人对话,却令人毛骨悚然。
幕亓一:“晚樱,我武安侯府待你不薄,你为何、为何就是不能隐忍?”
“杀父杀母之仇,世子教我,如何隐忍?”
“孩子……真是死于你只收?”
晚樱身子一颤,垂下眼帘,“我没有。”
从产婆手中包过孩子时,她确实一心只想要这孩子死,要孩子的母亲痛苦。
可……
小生命毕竟无辜。
这是她拼命保下的孩子!
她真的能忍心下得了手?
若她真的下手了,那她和万吟儿,又有何区别?
还不是一样要沦为畜生……
可很快,她就发现怀中的孩子,不哭不闹,一动不动。
晚樱本能地感到怀里的孩子有些不对劲,那小小的身躯在她臂弯中僵硬得像一截木头,没有丝毫动静。
她手指颤抖,慢慢地掀开襁褓。
正对上那孩子,死青色的小脸。
她慌忙低头查看,这才发现孩子的小脸已经变得青紫,呼吸全无,已然没了气息。
是什么时候,小生命无声地已经逝去?什么时候?
“我抱着孩子没走出多远,便发现那孩子没了气息。”晚樱淡淡道:“这孩子一出世,便是死婴。与我无关。”
“你……”
幕亓一不信。
他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晚樱,你该知道,吟儿她是贵妃。你、你敢说,你没有想过要这孩子死? ”
晚樱笑了,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动人的弧度。这笑容在月色下显得格外美丽,却又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和凄凉。
“世子说的是,我确实有那么一刻,好希望那个孩子去死。”她面上笑容愈发的美艳,“可不是我,就是不是我。”
晚樱看向幕亓一,目光不躲不避,“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世子,为了不连武安侯府,你带我去见万吟儿吧。”
“呵,你以为吟儿会放过你?”
“我没这样以为。我早不畏死,我们现在就去吧。”
幕亓一眼中一闪而过迟疑,“你、你就这般,毫不留恋?”
晚樱皱眉,“留恋什么?”
留恋他幕亓一。
留恋他对她种种的好,种种的呵护……
留恋武安侯府的日子。
幕亓一看向晚樱,只要她流露出一丁点儿的不舍……他拼死也要保住她!
可是。
“没有。”
晚樱笑着。她笑容依旧美丽,眼中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她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而这条路的尽头,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幕亓一,和武安侯府度过的这段日子,便权当做是一个美丽的幻梦吧。
过去了,都过去了。
幕亓一深吸一口气,起身。
他已能隐隐听到充做产房用客房里,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要去面对万吟儿了。
房内。
幕亓一温柔地蹲下身,握住万吟儿颤抖的手腕,把她从产婆身前拉开。
万吟儿还是哭喊着,“让我杀了她!让本宫杀了她!”
她哭倒在幕亓一怀中。
“不要这样,”幕亓一声音很温柔,他扶着万吟儿,拔出了自己腰间佩剑,塞到万吟儿手里。
万吟儿愣住,“阿一?”
屋里其他的下人见状,全都吓得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他们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他们害怕世子会迁怒于他们,更怕世子为了平息贵妃的怒火,会舍弃他们的性命。
一时间,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恐惧。
可幕亓一是一个人来的,晚樱已经被他藏好。
他温柔地用自己的手,包裹住万吟儿的手,帮助她握紧了剑。
然后。
抵上自己的脖颈处。
“阿一?”
冰冷的剑刃抵住幕亓一温热的脖颈,那感觉如此清晰,如此真实。他甚至能感觉到剑锋上散发出的丝丝寒意,正一点一点地侵蚀着他的肌肤。
万吟儿的手颤抖着,握着剑柄的指节泛白,仿佛下一刻就要用力刺下去。
她的手抖得太厉害了,剑尖微微陷入皮肉,一阵尖锐的刺痛瞬间传遍全身,幕亓一闷哼一声,却没有躲闪。
一滴鲜红的血珠缓缓渗出,沿着剑刃滑落,滴落在雪白的里衣上,晕染开来,像一朵盛开的彼岸花,妖冶而凄美。那抹鲜红在素白的衣襟上格外刺眼,触目惊心。
再用些力。
便能割破他脖颈中间的要紧处,到时候,神仙难救。
“吟儿,”幕亓一声音轻柔,疲惫,又带着无法动摇的坚定,“若要有人给小皇子偿命,那便是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