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宜郡主那娇娇弱弱的身形,若是冬日落水……
江书只觉后脖颈子一凉。
“郡主小心!”
不及思考太多,江书出声提醒的同时,身子已绕过花枝,冲进了暖亭。
思宜郡主身边的老嬷嬷上了年纪,又出于被动,动作没有绿衣女子敏捷,没能拦住她。
郡主半个身子都已被那绿衣女撞得偏了出去,身上的鹅黄色披风垂下,一角都扫在了冰面之上。
本就不结实的冰面,传来细碎的声响。
思宜郡主心口一慌,越想着千万勿要掉进水里,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往冰面偏去。
危急时刻,被江书拦腰抱住。
绿衣女全没想到江书会出现,她眼底闪过一抹狠意,起身干脆又对着江书撞了过去。眼见着就是要把两人一块撞入冰湖之中。
顾如烟此刻也赶到了暖亭。
她一边叫人,一边从身后扯住那女子发髻,把她重重摔在地上。
此刻,思宜郡主身边的老嬷嬷终于反应了过来。她见那绿衣女倒地,直接绕到她背后,卸了她一条手臂。
绿衣女痛得惨叫不止,再没了行动能力。
郡主抖着嘴唇,好半天才缓和过来。
她看着江书,半晌才说出话来,“这位姑娘是?”思宜郡主仔细打量着江书的脸,觉得隐约有点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顾如烟连忙帮着介绍,“郡主,这是武安侯府的……侍女。”
江书给郡主行礼。
郡主连忙一把扶起,“你救了我,快别这般客气。”
江书坚持着把礼行完,才敢起身。
另一边,已有侯府前来赴宴的众人,闻声赶了过来。
一位模样威严的贵妇人在人群中年岁最长,似也有诰命加身,她威严开口:“这、这是怎么了?郡主怎么脸色这般苍白,可是被哪个不长眼的冲撞到了?”
她目光在地上跪着的绿衣女身上扫过,又刻意看了江书一眼。
显是把江书也归到了“不长眼”的行列里。
老嬷嬷扭着绿衣女胳膊,得了自家郡主的示意,才向那位夫人及她身后的众夫人、小姐道:“回周夫人的话,我家郡主在这好好地看雪景,谁知这女子不知从何处冲出来,要撞我家郡主下水。幸亏这二位姑娘相救。”她感激地看向江书,“老奴押着这女子,不便向二位行谢礼,二位勿怪。”
“竟有此等事?”周夫人皱眉,审视地看着地上的绿衣女,“她这身衣裳,不是武安侯府婢女今日统一的制服吗?”
江书心口猛地一跳。
怪说这绿衣女的衣裳眼熟,原是吴氏前日为了准备这次宴会,给露脸的婢女统一准备的制服。
因江书早表达了自己要远远避开去的意思,这衣裳就没她的份儿,她也没前瞧见过几次。
众人一阵小声议论。
周夫人又威严地看向江书:“你也在武安侯府做事?”
江书:“是。”
周夫人向思宜郡主,“郡主千金之体,不知道这世上的下人总有重重利欲熏心的小把戏。今日既然妄图伤人的,是武安侯府的婢女,那另一个婢子,怎么知道不是两人串通好的,故意救了郡主,向郡主市恩呢?”
她向郡主伸手,“郡主还是快到咱们这里来吧。”
她此言一出,身后贵妇人更是议论个不止。
“郡主可是未来的皇后娘娘,这武安侯府按的是什么心?”
“未来的皇后娘娘若有损伤,幕世子这婚礼上的护卫官,便可以不做了。”
“也未必是侯府有什么想头,或许是下人自己的阴私想头……可即便如此,侯府总脱不去关系。”
江书远远地瞧着,外围已经有侍女去找吴氏,微微缓了口气。
可她知道,只要眼前这绿衣女被确认了幕府的人,那武安侯府最轻,也要落得个治家不严之罪。
幕亓一新得的大婚上护卫官的位置,怕是要丢了。
众人正议论纷纷,连押着绿衣女的老嬷嬷看向江书的目光也充满审视。
顾如烟坐不住了,“周夫人,您说话可要慎重。我是同这位江书姑娘一起逛着院子,恰好遇到了这事,江书奋不顾身救了郡主。难道我也跟这刺客串通好了?”
周夫人看向顾如烟,到底还是顾及顾家,她笑了笑,“顾小姐年岁小,心思单纯,也是有的。”
就是说顾如烟是个傻子,说的话做不得数。
顾如烟气得一咬牙,干脆看向亭中那绿衣女,“你到底是什么人,哪儿偷的武安侯府侍女的衣裳,说清楚!”
绿衣女狠狠咬牙:“回顾小姐的话,奴婢就是侯府侍女。顾小姐这么频繁与侯府走动,难道不识得奴婢这张脸吗?”
“你……”顾如烟气得抬脚想踹,被江书堪堪劝住。
绿衣女:“我本是大小姐身边伺候的丫鬟,大小姐待我恩重如山!可都是一样的名门贵女,为何我家大小姐只能孤零零殉葬,郡主却能入主中宫!我替大小姐不值!”
这样荒谬的话……
一看就是现编的。
可架不住场面上有旁的煽风点火之人。
周夫人:“竟、竟有这样的事!幕太贵人殉葬,本是痴情忠贞的美谈一桩,没想到竟有此隐情。这么说,太贵人当年并非自愿殉葬,才会留下此等怨言?”
江书心里咯噔一声。
好刁钻的话。
幕亓一想要顺利从孝陵卫调出来,回到御前,里面不是没有殉葬一事,给家族带来的积极影响。
可若是“有怨言”的话传出去……
那便不是功,是罪。
绿衣女又狠狠看向江书:“还有你!我、我明明纠结痛苦之际,找你倾诉,你不但没劝我,还放任怂恿……我原当你也是个忠心的,没想到、没想到你竟要卖友求荣,用我邀功!”
她咬着江书不放。
倒显得自己是个忠心的义仆,江书是个卑鄙小人。
众人看江书的眼神全变了。
周夫人向思宜郡主:“郡主,没道理杵在冷风里听这些下人浑说,你跟我来吧。她们狗咬狗,一会儿都进了典狱司,查一查就清楚了。”
典狱司。
沈无妄不在了,也不知道典狱司里那些江书认识的老人,都如何了。
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吴氏迟迟不来,想是被什么绊住了手脚。
江书稳了稳心神,看向绿衣女:“你说你是武安侯府侍女,你说你认得我?”
“姐姐,都到了这份儿上,我劝你别装了。在场夫人小姐,哪位看不穿你的那些个花花肠子?我做下这等事,本来也没想着活,要追随我的小姐去了。你的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江书不为她挑动情绪,又问了一遍,“你说你认得我,可我不认得你。你便当着众位夫人的面说说,我是谁,又在哪院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