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发须皆有零星白发的老仆打开门,刚准备叮嘱身后老妻今个儿少买些菜,老爷胃口不好,谁知就发现门口站着个人。
他抬头还未来得及打量,原本站在他身后的老妻已经一把推开他,扔掉了手中竹篮冲到了来人面前。
“是忧哥儿啊,是忧哥儿啊……呜呜呜,忧哥儿啊……忧哥儿啊……”
老妇年岁其实也不大,她乃是吴忧亲娘陪嫁,后被许给吴忧亲爹书童,老两口只有一个女儿已经出嫁多年,如今也只剩他们两口子伺候在吴家老宅。
这会儿她的声音刚落,吴郁竹,也就是吴忧亲爹的书童也回过神,激动的转身就往身后跑去。
“老爷啊,公子回来了!”
吴郁竹的这一声叫喊,不仅惊动了屋里这几日身体有些不适的吴煦,就连两边邻居也被吴郁竹的叫喊声和林氏的哭嚎声惊动。
吴煦起初还当自己是听错了,就连吴郁竹跑进来后,他都没动,直到吴忧抱着思楠紧跟着踏入正堂。
‘咚’的一声闷响,吴忧直接跪下。
在看到他跪下后,原本因为这几天不适而全身无力的吴煦瞬间便有了力气,他快步走至吴忧面前,想抬手却不敢,生怕自己又一次看错了。
吴忧知道老父此时心情,他放下怀中思楠便‘砰砰砰’给他磕了三个头。
“爹,不孝儿,回来了!”
随着吴忧的话音落下,站在吴忧面前许久都不敢抬手的吴煦,也终于颤抖着抬手,小心翼翼的抚摸了一下吴忧的头顶。
确定了自己果真摸到了人后,吴煦这才抬起手,准备再次去碰一碰独子。
也就是在吴煦抬手之际,被吴忧放下的思楠也抬头看着吴煦响亮的唤道:“祖父安好!”
思楠的声音随着门旁邻居们的走入而瞬间让吴家正堂安静下来。
大家也是这时才发现,吴忧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还带着一个面容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小姑娘。
吴煦最是了解儿子,他低头看着儿子,再看看一旁的小姑娘,还未说话,多年的邻居们就纷纷开口打探起来。
“忧哥儿啊,你这些年到底在哪,怎么到如今才回来?”
“忧哥儿这是你家囡囡吗?长得倒是像你。”
“囡囡来,告诉阿婆你娘呢?”
邻居们其实也没甚坏心,吴忧在回家前让人打探过,这么多年他爹一个人带着两个老仆,多亏了邻居们帮衬。
可老宅这边的邻居多沾亲带故,最喜欢张家长李家短的打听事情,他们不觉得自己这样不对,都是亲戚,问一句怎么了?
原本吴忧是打算同他爹说清真相,征得他爹同意后再对外宣布思楠身份的。
可如今邻居们问的急,思楠害怕的抱着他的腿,他只能先看着邻居们开口道:“我前些年落水后磕到了头,被师父救下后就一直跟在他身侧学医,直到去年年底才恢复记忆。”
“之前人在西北,想起家中事情后,便立刻出发回来了。”
说到这里,吴忧低头看了眼靠在自己身侧的思楠,见她哆嗦着身体往他身边缩,心一软,撒谎道:“这是我女儿,如今一岁多了,她娘身子不好不能赶路,我急着回家,就让她先留在京城养病,等病好了再跟着师门晚辈一起南下。”
吴忧这话真假参半,邻居们听不出,但吴煦却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他想着前几日才收到的消息,估摸着儿子应该也是知道一些的。
这会儿他也没戳破儿子的谎言,满脸慈爱的看向思楠,见她面容与儿子有几分像,顿时心也跟着软了几分。
“好孩子,到祖父这里来。”
思楠听到吴煦的话后先抬头看看吴忧,见爹点头,她这才扑向吴煦甜甜开口,“祖父,我是思楠。”
这个还待确认身份的孙女不管真假,单是这名字一听就知道儿子还忘不了外甥女。
吴煦没再对着思楠说话,点头笑了笑,就弯腰抱起她看向邻居们道:“诸位亲朋,我儿吴忧多年才归,家中未有准备,待我父子叙完这六年琐事,再请了诸位来家中热闹一番。”
吴煦一开口,邻居们也纷纷告辞离开。
他们就是听到动静来确认一下,如今确认吴忧真的回来了,自然要出去宣扬一番。
等着他们离开,吴煦也再次看向老仆夫妻道:“你们去多采买点肉菜回来,今天我们自家人先庆祝一下。”
吴郁竹和林氏一听吴煦的话,也立刻点头退下。
他们一走,吴煦这才低头看着依旧跪着的吴忧道:“还不起来?”
吴忧一听吴煦的话,就知道他爹怕是猜到了思楠的身世。
他叹息一声后起身,先扶着他爹去坐下,又四处寻摸一圈,发现侧屋窗下的软塌矮桌上有两盘酥软的点心,这才将吴煦怀里的思楠抱到那边坐下。
“爹给你擦洗下手,你就坐在这里吃点心,等爹和你祖父说好话,再带你去玩。”
思楠很乖,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安排,爹之前配药时,她也是坐在一旁自己吃东西的。
看着思楠应下,吴忧这才转身来到正堂吴煦面前准备重新跪下。
独子失而复得,吴煦也舍不得再让他跪下,摆摆手,示意吴忧不要再跪后,他也看着吴忧开口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吴忧知道今天不解释清楚他爹定然不会放过他,在心里叹息一声就将他当初投湖后就撞到头,结果被师父救起的事说了。
“师父不知儿子身份,当时他又急着去给病人看病便带走了儿子。”
“儿子醒来后忘了身份,便一直跟在师父身边学习医术。”
说到这里,吴忧抬眸看了眼不远处的思楠,见她乖巧坐着吃点心,这才小声继续道:“去年儿子在西北行医,正巧遇到一个村妇抱着一个孩子扔到山脚,儿子不忍心走过去一看,发现这孩子与儿子十分相像便起了收养她的念头。”
“去岁……去岁腊月二十九,儿子不知为何突然心慌摔了一跤,这才想起自己身份。”
吴煦在听到吴忧说到‘去岁腊月二十九’时便心尖一颤,再抬眸发现他似乎并不知道宫里的事情后,想了想,还是看着他道:“你从北面来,可知宫中惠妃病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