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数日。
姬霜的信来的很快,白离接到信,半点不敢耽误,急忙赶到了白羡鱼那。
白羡鱼正坐在凉亭当中,面前摆放的锦袍已经快要完工,她休息了下,刚抬起手想要喝杯茶,白离的声音就传了来:“小姐,姬霜小姐的信来了!”
“快给我。”
“是!”
白羡鱼接过信,三两下看完,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似乎不确认似的,又重新看了一遍,“太好了!”
“小姐,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绿珠也跟着笑起来。
“还记得上次我和你们说的,等姬霜的信来了,就告诉你们计划吗?”白羡鱼停顿了片刻,观察了下白离和绿珠两人的反应,见他们收起笑容聚精会神的听,才道:“现在时机已经成熟,先告诉你们也无妨。”
绿珠心跳加快,紧张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白羡鱼低声道:“如今朝堂暗涌不绝,大哥三哥就算想要明哲保身,却也没有这个机会,上奏几次皆被驳回,不仅无法离开京都,一朝势变,还很可能会命丧黄泉。”
“小姐,您的意思是……”白离脑海中一闪而过什么。
“嗯。”她掀起眼皮,眸底十分平静,“所以我们需要一个,能名正言顺离开京都的理由。”
“我们,所有人。”
白离皱眉,“远调必不可能,而现在陛下宠信大公子,若是要让大公子离京,也必不可能,除非……被贬谪。”
“不,大哥和三哥不能被贬。”白羡鱼果断说,“若是设计被贬,只会损耗实力,不妥。”
绿珠为难地咬唇,“那该如何?既要不被贬保留实力,又能离开京都?”
“要他们来走这一步,确实不好走,但是我给了他们这个机会呢。”白羡鱼轻描淡写道:“若我‘死’在将军府呢。”
绿珠和白离同时一愣,“死?”
武宣帝若是已经对他们怀有杀心,必如同上一世一般,用雷霆手段抹杀,可现在风平浪静,甚至还要为她主婚,这就说明现在的武宣帝还念着几分旧情。
她要做的就是利用这几分旧情。
白羡鱼娓娓道来,“众人皆知哥哥他们宠我如命,若我死在了京都,三哥可以借着调查真相的由头,离开京都,大哥去驻守边疆也有了借口,二哥和四哥也可借着触景伤情的理由离开将军府,离开京都。”
“虽并非长久之计,可现在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她眸中划过几分坚定,“暂时离开几年,即便日后帝有令,传召他们入京都,这几年也够养精蓄锐了。”
尽管最后的结果尚不明朗,可起码有了一战之力,不至于像上辈子那样被动,困在京都任人宰割。
绿珠听完,第一时间询问道:“小姐,所以您是要姬霜小姐配合您……死遁?”
“没错。”白羡鱼点头,“除却封王那几个的领地不在皇帝的掌控下,其余的州皆不安全。”
“而所有异姓王的封地里,我只相信姬霜。”
白离忧虑道:“小姐,开弓没有回头箭,若是按照您的办法,事情一旦败露,就是欺君之罪。”
“所以不能暴露。”她眼眸里无波无澜,“这也是我事先没有和你们说的原因,若是被人发现端倪,那就前功尽弃,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可现在姬霜很快就要抵达京都,也是时候告诉你们了。”
“不管小姐做什么,绿珠都愿意跟随小姐。”绿珠上前一步,行礼,“小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白离,你现在就去将军府一趟,将我的话复述一遍。”少女果断道:“切记不要被人跟踪。”
“是!”
白离当即动身,很快离开。
他走之后,绿珠想到了一个问题,“小姐,可若是您走了,您和小侯爷的婚事……”
“自然是作废了。”白羡鱼半抬着眼皮,神色有些倦,“这门婚事,本就不该存在。”
绿珠不解其意,可她支持白羡鱼的每一个选择。
在离开京都之前,这门亲事定要退了。
之前她想的是在成婚前和谢行蕴摊牌,再把哥哥他们和长公主都请来,让傅院判当众为她解了情蛊。
这样一来,婚书不退都不行,谢行蕴费尽心机,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长公主即便护短,也应知晓谁对谁错。
不过现在既要脱身,那便不能按照原定的计划来。
所以,在死遁之前,她必须得拿到婚书,和谢行蕴把话说明白。
至此之后再无白羡鱼,纠缠了两世,他们也该放过彼此了。
日后她和谢行蕴,是真的半点关系都没有了。
白羡鱼敛了下眼眸,“剪不断,理还乱。”
那便不要了吧。
绿珠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看向桌上摆着的衣裳,“小姐,那这衣裳该如何处置?”
小姐的计划里似乎……并没有小侯爷。
也不打算告诉他。
可这袍子,小姐却做了许久,绿珠一时弄不懂她的想法。
白羡鱼看了眼熟悉的袍子,这上面的一针一线都出自她的手。
原本做这袍子,就是想当着谢行蕴的面毁去,可脑海中忽然闪过几日前他坐在马上,带着她去看宅子的模样。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白羡鱼的话到了嘴边,却出不了声。
良久,白羡鱼道:“先放着吧。”
绿珠点了点头,出去了没一会儿,就兴奋的跑了进来,“小姐,傅院判的信到了!”
白羡鱼刚拿起针线,闻言起身,“给我看看。”
傅院判前不久告假回乡,只给她留了句话,便匆匆南下,现在来信,定是要回来了吧。
离开之前,她身上的蛊也是大问题。
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解决之法。
打开信一看,白羡鱼眼睛顿时一震。
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解药已经觅得,姑娘等我,老夫不日即将携解药抵达京都!”
字里行间都流露出喜悦。
白羡鱼沉郁的心情一扫而空,“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
白离很快赶到了将军府。
白檀深寻了个借口,告假几日,这会儿正在和白景渊下棋。
见白离行色匆匆地过来,他们二人手中一顿,均是撂了子,“可是羡鱼有事?”
“是!”白离抱拳,“二位公子,事关重大,还请借一步说话。”
白离把事情原委告知白檀深两人时,心中还略有忐忑,公子他们恨不得将小姐捧在手心里,真的会放心让她独自在外地生活好几年吗?
可若是两位公子不答应,看小姐的模样,又像是打定了主意,他站在小姐这一边,现在心里暗中思考该如何劝说两位公子。
白檀深和白景渊听到之后极为震惊,“小鱼儿真的是这样说的?”
“是,小姐不是开玩笑,并且姬霜小姐也已经赶来了京都,兴许……就在这几日。”
白离说完,暗中观察他们两人的反应。
可却出乎他所料,白檀深和白景渊并未立即反对。
三人沉默良久,最后白檀深开口,“知道了,你先回去。”
“是!”
白檀深望着白景渊,声音沉了些,“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这不失为一个主意。”白景渊沉顿许久,“如今最大的困局不就是‘出不去’?同意小鱼儿嫁给谢行蕴,这背后一个重要的原因,不也是护她平安?”
原先他们就打算让小鱼儿嫁过去之后,便让小鱼儿去南诏王的领地,就算他们全部出了事,起码她还是能安然无恙。
可那也只是下下策。
小鱼儿是他们的妹妹,可还有锦言,还有其余几人,锦言尚且可以送出去,最难脱身的是大哥。
时时刻刻在武宣帝眼皮子底下,无数人盯着他们犯错,想做些什么难如登天。
若此方法得以成功,散而再聚之,却也有了喘息的余地。
如此一来,倒是开了一条生路。
“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白羡鱼’便彻底消失了。”
白檀深明白白景渊话里的意思,这就意味着,小鱼儿不再有危险,若是她“死”在了京都,提前离开,皇帝手伸的再长,也难以打她的主意。
“姬霜是否可信?”白檀深并不大了解白羡鱼在京都的人脉。
“嗯。”白景渊道:“她是羡鱼的闺中密友,关系一贯好,羡鱼选择相信她,定有她的道理。”
白檀深顿了片刻,点头道:“嗯,各中细节,我们需尽快准备好,勿要害了她。”
白景渊点头。
“此去不知多少年。”男人眉眼略低,“日后想要见到小鱼儿,恐怕就难了。”
白景渊淡声道:“别一时,安一世。”
“她冒着这样大的风险为我们争取时间,我们也定不能辜负她的期望。”他缓慢道:“我年少时便许过愿,要护的她一世安康,现在她不过及笄,却要让她流落他乡。”
白檀深心里同样不好受,若是可以,他宁愿自己代她受这罪。
“与其任人鱼肉,不如先声夺人。”白景渊冷笑道:“什么时候他不敢动他们了,我们一家便也就可团聚了。”
所谓成王败寇,狡兔死走狗烹,若真被抄家了,那就说明权势还不够,因此才会被扼杀。
权势达到真正的巅峰,又有谁人敢动。
白檀深眸底闪过一丝杀意,“嗯。”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十倍还之。
……
谷遇的信八百里加急,没过多久就到了京都。
他则全程跟在傅院判的船后,注意他的一举一动,若他拿了情蛊的解药是去给白羡鱼,那他就不会出手,若是他给了旁人,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夺过来瞧一瞧。
有了现成的解药,他只需分析分析,便可复制过去。到时再还给傅院判让他拿去救人。
白羡鱼接到两封来信没多久,谢行蕴便来了。
他唇边勾着一丝浅笑,身后的萧正端着一个盘子,上面用红色的绸布盖着,绸布下凹凸起伏,不知道盖着的是什么。
白羡鱼顿了片刻,依照航行速度,明日傅院判就能回京都。
她的蛊明日便可以解了。
兴许今日,便是她和谢行蕴最后一日相安无事。
谢行蕴环胸在她面前站定,挑高了一边眉毛,笑问:“我的袍子做好了吗?”
“很快了。”
“那不如看看我给你准备的第二份礼。”他走近了,手掌按着她的后脑勺,喷薄的热气挨着她耳廓,“你定会喜欢的。”
“什么东西?”白羡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
萧正微微一笑,掀开了红布。
白羡鱼看了一眼,便露出惊艳之色。
盘子上放着一双雪白的鹿皮小靴,精巧玲珑,花纹繁复古朴,葳蕤的藤蔓一路延伸至靴底,上嵌宝石珠玉不等,均是难得一见的美玉,环佩叮咚,美不胜收。
谢行蕴看她这反应就知道这礼物送对了,他慢条斯理地吻了下她的眼睛,眸间浮现一点笑意,“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