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陷的太深了,陆槐。”庄青如道:“承王府不会轻易倒下,你作为揭露之人,承王一旦翻身,他不会放过你的。”
“我知道。”陆槐轻声道:“所以先生希望我去刑部,刑部有狄国公盯着。”
狄国公素有“神探”之名,刑部一向尊敬他,若是有他护着,想来承王也不敢轻易对他动手。
“希望如此。”庄青如叹息一声。
“莫要担心。”陆槐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蹲下,伸手握住她的手道:“你最近应该也很忙,听说你去了郑家,他们没有为难你罢?”
“是为了郑二郎的腿。”庄青如道:“郑二郎早就醒了,可是他总觉得自己的腿还在,又痛的厉害,他的耶娘很担心,便叫我过去瞧瞧,可我也没有什么法子能帮到他。”
幻肢痛,这种症状一般发生在突然没了肢体之人的身上,她除了给一些安神镇定的药之外,别无他法。
他失去腿的过程太快了,没有什么比亲眼瞧见自己的腿被砍下,然后变成食物吃掉更叫人残忍的事,这件事会成为他一生的阴影。
陆槐也知晓此事,郑二的父亲和兄长皆在朝为官,他们在朝会上声泪俱下,跪求陛下做主。
“还有承王府,你最近若是要去,多叫两个人跟着。”陆槐叮嘱道:“我虽晓得承王不会在这个时候为难你,可若是他知晓你与秦知月串通,他定不会放过你。”
“没必要了。”庄青如低声道:“秦知月已经离开了承王府,是承王妃做的,她遣散了承王的后宅,将所有的美人歌姬发卖的发卖,送回的送回了,承王的后宅如今只剩下几个人了。”
这件事是秦知月派人送信告诉她的,但庄青如深知这个过程并不容易,承王记恨她害得自己伤了腿,本想将她杀之而后快,但承王妃拦住了,说是现在承王府危机,能不留下把柄便不留。
承王现在不敢得罪承王妃,便听了他的话,将后宅之事交给了她打理,秦知月因此保住了性命。
况且秦知月如今伤了脸,毁了容,他也不稀罕了。
“叔父并不想我回来,现在的我没了容貌,便没有了利用的价值,但他现在不敢对我不好,他还指望我这个毁容的侄女给他博个好名声了。”
秦知月送来的信如是说。
庄青如知晓这是她早就算计好的,她从承王府出来后,孤身一人跪在她叔父的府邸前,请叔父收留自己,说她愿意做一个婢女、一个下人报答他的恩情。
她叔父本就在洛阳有个“慈爱怜子”的好名声,自然不会拒绝送上门来的机会,两人当着洛阳百姓的面,演了一出“叔慈女孝”的戏码。
庄青如深知秦知月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秦小娘子了,她有的是法子将她叔父拿捏住。
“不说这些了。”陆槐站起身,对她伸出手,笑道:“我们还是回去罢,若是你兄长发现你不见了,可要找你的。”
“好。”庄青如答应一声,正要伸出手,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不对啊,我是来找你算账的,怎么……唔!”
一瞬间,庄青如只感觉到两瓣柔软又滚烫的唇落在了自己的唇瓣上,软软的,像她最爱吃的桃花酥,热热的,像冬日里滚热的羊汤,她似乎能感觉到上面脉络在流动。
漆黑的眼睛在她的眸中无限放大,藏着无尽的惊喜和炙热,庄青如甚至能看见里面属于自己的倒影。
唇瓣微动,似是在描绘着她的形状,又好像在挑拨她的情绪。
庄青如心跳的很快,脸上也不自觉地燃烧起来,怔怔地不知如何反应,但她感觉并不坏,就好像自己也在渴求着他的靠近。
无处安放的情绪让她整个人变的不对劲,她下意识地闭上眼,双手抬起,环抱上陆槐的脖颈。
察觉到她的许可和靠近,陆槐心底的喜悦蔓延开来,像是一股洪流从高处宣泄,他抬手按住她的后脑,让她愈加靠近自己。
唇瓣上的摩擦变的更加急切,灵巧的舌头也不甘寂寞,悄悄地描绘着对方的形状,空气里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在膨胀。
他闻到自己的鼻尖有一股香浓又刺激的药味,那是属于庄青如的味道,也是他身上自小便裹挟的。
两种味道明明并不相同,可是在此刻却格外和谐,像是有一位高明的大厨,将两者烹饪在一起,只等他们安心品尝。
“在在……”他微微移开唇,低声呼唤着她的小名。
“陆槐。”她回应着,大口地喘息着,朦胧的双眼似有水雾飘过。
陆槐再一次吻住了她的唇,贪婪地吸取着她身上的温暖和柔情,忘我地投身于一场炙热的交融。
忽然,巨大的声响传来,厢房被人从外面推开,“童兄,你喝不下就莫要喝了……”
庄青如和陆槐猛地被惊醒,前者听到熟悉的声音,想也不想地推开后者,然后她看见了自家兄长僵硬的身影和不可置信的眼神。
庄青岭扶着童舟的动作停住了,他神色惶恐,眼神迷茫、震惊,最后化为滔天怒火。
“砰!”地一声,童舟被丢在了地上,发出痛苦的哀嚎,但是没醒。
庄青如看在眼里,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痛,下一刻,她便条件反射地堵住了耳朵。
“你,们,在,做,甚?!”
……
“多久了?”
“没多久……”
“没多久是多久?”
“就……来洛阳之前。”
“来,洛阳,之前?”庄青岭跳了起来,对着妹妹咆哮道:“这么久了,你竟然还瞒着我,要不是我自己发现,你是不是准备成婚了才告诉我这个兄长?”
“没有。”庄青如站在兄长的面前,老老实实道:“我是想着等我求了亲就告诉你的。”
“你?求亲?”庄青岭差点儿要撅过去,他颤声道:“你一个姑娘家,你求什么亲?”
庄青如肩膀一耸,小声道:“那他求亲也行啊,我先去跟他说一声……”
说着,她便要往外面走。
天地良心呐!她平时不是这样的人,但被自家兄长发现跟一个郎君共处一室,还在那个啥啥的,就算她脸皮再怎么厚,也做不到若无其事。
她现在只想逃离这里,或者把陆槐丢进来面对兄长!
“你给我回来!”庄青岭咬着牙道:“不许你去见他!”
他也不想看见那个一声不吭就把自己妹妹拐走的混蛋!
庄青如无奈转身,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和兄长来个兄妹之间的坦诚对话,“阿兄啊,不告诉你是妹妹的不是,但这不是怕耽误你的功课嘛?我想着等你考进了洛阳书院,便告诉你的。”
她本是想着先试探一下来着,但没想到兄长先发现了,还是在这样的尴尬的场景下。
“你还这么小……”庄青岭语气变软,“阿兄总想着等我高中之后,再给你寻一个善良俊俏的好郎君的。”
庄青岭知道自己的妹妹从来都是一个有想法之人,但在感情之事上,他总觉得妹妹太小,外面的男子太坏,他得给她掌掌眼才行。
商户本就低人一等,作为商户子女,他们的婚事并没有那么称心如意,庄青岭从未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却一心想着当官之后能给妹妹撑腰,叫她就算是嫁出去,也有自己做底气。
可是妹妹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便将陪伴自己度过余生的人给定好了!叫他怎能接受?
“在在,你要知道男子没有一个好的,他们惯会油嘴滑舌,诓骗小娘子,你不能就这么轻易应了。”庄青岭道:“陆槐……我承认他看起来是个好郎君,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家世比咱们好太多,身子又不好,不是良……”
“阿兄!”庄青如忽然打断他,认真地说,“陆槐很好。”
庄青岭一怔, 脸色瞬间失落。
果然,妹妹长大了,她不再是那个时时刻刻护着自己兄长的少女了。
庄青如将兄长的失落看在眼里,她莞尔一笑,明亮的眸子对上兄长湿润的眼睛,轻声道:“天下好男儿不知凡几,兄长这样说太武断了,我就见过一个顶顶好的好男儿。”
“他相貌堂堂,勤奋好学,性子纯善,对耶娘孝顺、对姊妹友善,对好友忠诚,他有的时候像个小大人,会在妹妹做错事时候板着脸训话,他有的时候也会像个孩童,会在受了委屈的时候独自生闷气,哦,对了!他还会挑食,但是又怕旁人发现,便偷偷地将不爱吃的青菜藏起来,然后再丢掉……”
说着说着,庄青如自己先笑了起来,“还有啊……他还因为被人说一句字写的不好,便苦练书法,对外只说是天生便会的!”
“不要说了!”庄青岭低吼,耳朵上不自觉地染上了红晕,“这样的事,你应当不记得才对!”
这种羞耻的小事都发生在他不懂事的时候,她怎么能记得那么清楚?
“因为我说了,他是我见过最好的郎君。”庄青如语调真切,“他还是我兄长,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我日后便嫁了人,成了家,他都是我的血亲,不会因为任何事改变!”
“在在……”庄青岭听懂了她的话,神色动容道:“我只是……舍不得你。”
这是他千宠万宠的妹妹,他舍不得把她交给另一个男子,他害怕她遇人不善,害怕她受委屈,害怕她会哭泣。
他更害怕在自己不能成为她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