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使不得啊公主。”盛公公也跟着大吃一惊,“公主,你这是作甚啊?宫里的太医都守着呢,陛下只是郁结于心,不日便会好转,你这是……这是……”
从宫外找人给陛下看病,这要把太医院和皇室的脸面往哪儿搁?
临欢直接无视了他的话,冲着庄青如道:“阿娘已经病了好几日,我实在担心的紧,宫里的太医虽然都是好的,可是那话说的只有三分是真,庄姐姐,你帮帮我。”
庄青如扶额,“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医署医官,你这也太看得起我了。”
给女帝看病,她做梦都不敢想。
“你若是实在担心,可以叫太医署令或者是张医丞进宫瞧瞧。”庄青如给出了建议。
不是她推脱,而是她自问资质尚浅,这天下最好的大夫都在宫里,哪有她班门弄斧的地方?
而且这也是为了临欢好,一个公主从宫外私自请来大夫给女帝看诊,要是被那些朝臣和皇室知道……
临欢她不知道会怎样,但她的小命是保不住了。
“哎呀庄姐姐,你不知道,我阿娘最爱面子,性子又倔,平时什么事都不会跟旁人说,我担心她在逞强。”临欢道:“我也不是说让你医好她,只是想让你也瞧瞧,看看是不是那些太医哪里疏忽了。”
她两眼亮晶晶地看向她,“你不是最擅长女医吗?”
庄青如深吸一口气,宫里什么样的女医没有,临欢只是在忽悠她答应罢了。
见庄青如面上还是为难,临欢银牙一咬,跺了跺脚道:“庄姐姐,算我求你了,看在你我同患难的份上,去瞧瞧我阿娘罢了!自从阿娘病了后,这满洛阳的皇室都在蠢蠢欲动,我实在担心的紧,我也不想胡乱揣测,可是我……”
她吸了吸鼻子,两眼似有泪珠婆娑。
临欢是真的伤心了,女帝病重一事并传播开来,可是宫里的事儿哪能瞒得住有心人?这段时间她明显感觉到宫里的人心动荡起来,前朝后院有无数双眼睛盯着阿娘。
皇室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她的亲眷,不是看着她长大的,便是和她一同读过书,闯过祸的,她不想用自己恶毒的心思去揣测他们,可是又止不住心中的恐慌和害怕。
她求庄青如看诊,不是为了为难她,而真的是在求一个心安和慰藉。
临欢这么一哭不要紧,倒是把盛公公给心疼坏了,他手足无措地安慰道:“哎呦,公主啊,您这又是何苦呢,陛下吉人天相,不会有事儿的,咱们莫要瞎想,莫要操心!”
寇召的脸色也有点慌乱,想安慰临欢可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只好转头看向庄青如,干巴巴地来了一句,“庄小娘子,寇召求你!”
庄青如抬头望天,想着今天老天爷是不是打了个瞌睡,她怎么就让这两人给拿捏住了呢。
“好了,别哭了!”她感觉自己的头痛了起来,“我答应便是!”
回头就把这帐算到游璟的头上!
临欢的哭泣声瞬间停下,捂着脸的双手分开两指,探出一双水润的眼睛,“真的?”
庄青如重重点头,补充道:“不过我手里什么都没有,只能去看看,其他的可什么都做不了。”
“不用不用!”临欢利落地擦干眼泪,拍着胸脯道:“庄姐姐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到时候你还是扮作女官,我带你进去看阿娘,你只管诊脉,出了事儿我担着!”
她琢磨着先将人忽悠过去瞧瞧,真要是需要医治的时候,她还弄不来一个药箱吗?
庄青如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转的滴溜溜的眼珠子,连计划都安排好了,要说没有吃定她谁信啊!
……
等庄青如再次换了一身打扮跟着临欢等人来到迎仙宫的时候,她的内心已经没了一丝波澜,仿佛身体和灵魂早已分离。
临欢仗着身份横行霸道,一路走来,没有一个人敢拦她,倒是她刚跨进宫门的时候,遇见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年近中年,笑容亲和,神态沉稳,也许是多年坎坷的囚禁生涯,他看起来并无锋芒,像是被雕琢过后的璞玉,温润又贵气。
“临欢,你这是来瞧阿娘?”太子殿下拦住匆匆忙忙的临欢,笑着问道:“我方才去瞧了,阿娘已经睡下了,并无大碍,若无大事,还是莫要去打搅了。”
听这意思,倒像是让临欢不要进去。
但临欢却不肯答应,“我只是进去瞧一眼,绝不会打扰到阿娘。”
心里却在想,睡着了好啊,睡着了庄姐姐把脉的时候就不会发现了。
太子殿下一顿,抬眼看了看临欢,:“好罢,你想看便去看,不过莫要久待,两位张郎君亲自去煎药了,一会儿便要回来,你莫要与他们撞上。”
这位太子殿下回来不久,已经听说了临欢和那两位张郎君不对付的传言。
临欢面露不屑,“他们倒是殷勤,照顾了这么久也没见阿娘好起来。”
太子殿下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摸了摸临欢的脑袋,“阿娘喜欢他们,你何必与他们不过去?”
临欢有些不适地撇过头,抬高下巴道:“我堂堂皇室公主,与他们计较作甚?没来得失了身份。”
“好。”太子殿下温声道:“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去罢,早去早回。”
临欢轻哼,转身吩咐道:“行了,寇召,你和盛公公守在外面,我自个儿进去便可,那个谁,把我准备的人参汤端稳了,这可是我亲自给阿娘熬的!”
“喏。”几人低头屈膝。
这是她们来之前便商量好的,临欢和庄青如进去,寇召和盛公公在外面盯梢,有异动也能提醒一二
太子殿下的目光随着临欢的话而动了动,等落在端着人参汤的庄青如身上的时候,明显停了片刻。
庄青如低着头,身子微不可见地颤了颤,似乎是被太子殿下的气场吓到了。
临欢的心漏了一拍,率先迈开脚,假装不耐烦道:“愣着作甚,还不快点!”
庄青如屈膝行礼,连忙跟了上去。
太子殿下倒没怎么生疑,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陛下病了后,便移居迎仙宫修养,这里环境优雅,极为清静,尽管刻意低调了,但里头的每样物件无一不是精品,处处显露皇室之尊贵。
临欢转身进了宫门后,小声对着庄青如嘀咕道:“这里便是阿娘养病的地方,不讲究安静雅致,倒搞这些奢靡之物!”
庄青如心里了然,怕是与那两位张郎君有关了。
一进厢房,庄青如便闻到里面堆积的药味,以及熏着的淡淡檀木香,她吸了吸鼻子,发现这药都是些固本培元、强身健体之用,心里对女帝的病也有些许猜测。
守在里头的宫女冲临欢无声地屈了屈膝,在她的示意下缓缓退了出去。
临欢先进内室,来到女帝的床榻前,轻声地呼唤了两声,“阿娘,阿娘……”
女帝没有反应,缓慢却绵长的呼吸让临欢得心安了不少,她冲庄青如招了招手,小声道:“庄姐姐,趁现在,你快来瞧瞧。”
庄青如忍着快要跳出来的心来到女帝的床榻旁。
只见金黄色的床榻上躺着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面容方正,皓首苍颜,她安静地睡在那里,眉头蹙起,呼吸时而平稳,时而急促,像是做着一个不妙的梦。
庄青如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快,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见到大名鼎鼎、千古流芳的第一女帝!那个只有在史书上可以叩见些许人生的传奇女皇。
她睡在那里,离自己那么近,可又仿佛是跨越了千年,任凭她怎么靠近也走不到她的身侧。
“庄姐姐,你怎么了?”见庄青如不动,临欢推了推她的肩膀,催促道:“趁那两个人还没回来,你动作快些。”
庄青如如梦惊醒,她深吸一口气,靠近龙床,双手交迭,等感到热乎了才去搭女帝的手。
女帝的手保养得益,但依旧改变不了岁月在她身上烙刻下的印记,松软的皮肉下可以窥见到她日渐松弛的骨肉。
庄青如沉下心,安静地把着脉,考虑到女帝只是睡着了,她的动作小心又谨慎,生怕一不小心惊醒了她。
临欢焦急地看着,恨不得替她上手。
时间被拉的无限延长,就在临欢差点儿耐不住的时候,庄青如松开了手。
她将女帝的手重新塞回到被褥里,拉着临欢来到外间,小声道:“陛下没事,就是急火攻心,累坏了,让她好好修养便可。”
临欢看了一眼内室,不确定地问道:“你说真的?阿娘真的没事?”
“真没事。”庄青如道:“若是有事太医们早该发现了,她就是累坏了,想来前朝之事操心的太多,而且……总之,陛下需要好好静养。”
其实庄青如很想说,女帝真的没有什么大事,最起码临欢担心的事儿是没有的,只是她到底年岁大了,这么多年来呕心沥血,辛苦操劳,身子招架不住。
毕竟谁都无法抵挡岁月的侵蚀,纵然陛下有最好的药材和太医调养着,可多年幸苦的政事还是伤到了她的身子。
当然,还有一个问题庄青如没说。
额,她也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