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彻在永丰坊,庄家医馆开业了!
一阵戏舞过后,庄父挺着肚子站在门前,抱拳笑道:“感谢各位街坊前来捧场,庄家医馆于今日正式开业,欢迎各位邻里乡亲多过来坐坐。”
原本看热闹的老百姓一听这话,笑脸一僵。
一旁的庄母毫不客气地将他推到一侧,朗声道:“各位街坊莫要怪罪,他昨儿个晚上睡糊涂了,尽说不着调的话,我庄家医馆请来了自太医署肆业的李大夫前来来坐诊,医术精湛,价格公道,各位街坊若是有个头痛脑热只管来瞧,保证药到病除!对了,今日开业,里头还备了些强身健体的药包,各位若是有兴趣,只管领一包回去服用!”
有百姓问道:“真的?不要银钱?”
“不要不要!”庄母连忙道:“今儿个凡是在庄家医馆看诊的,只收一半的诊费!”
“哎呦,这可是大手笔呢,走,咱们进去瞧瞧,正好我这两日身子有些不爽。”
“只要一半的诊费,那我得去把我家婆娘带来瞧瞧,就是她一个妇人有些难为情。”
“这你就莫要担心了,你们还不晓得罢?这庄家医馆专门设立了女科,里头的大夫和学徒都是女子,听说十五岁以下的小娘子看诊只收药钱,不收诊费呢!”
“当真?也不怕有人闹事?”
“这还能有假?这家医馆的背后有贵人撑腰,不带怕的!”
“原是如此,那我可得回去一趟,我家两个小娘子都还没到十五呢,大的那个前两日说身子不爽,我家那口子嫌丢人,没好意思带来看。”
“这看病有啥丢人的,快去快去!”
这样的话还在百姓的嘴里流传,抱着或是好奇的心理,或是贪小便宜的心理,庄家医馆很快被挤的水泄不通。
医馆对面的酒肆里,几个年轻的小娘子看着楼下来往的人群,不由地笑出了声。
一个穿着绿色襦裙的小娘子凑在窗子前看了一会儿后,冲庄青如道:“可以啊,在在,这才多久没见,你都在洛阳开医馆了!”
庄青如正坐在竹榻上煮茶,闻言笑道:“还得多亏临欢相助,若不是她可没这么容易。”
临欢闻言,得意道:“那是,我说要送你一间铺子你不肯,只能帮你撑腰了,好在来得及。”
庄青如也觉得庆幸,她本来是准备以自己的名义开一间铺子的,后来才知晓按本朝律例,在职为官者,无论官位大小,皆不可经商,之前也就算了,但之后是万万不能的。
好在庄家夫妻来到了洛阳,这间医馆便顺理成章地落在了他们的名下,日后会当做嫁妆添给庄青如。
游瑜又问道:“不过,这未及笄的女子不收诊费,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恐非长久之计。”
“不碍事,只是诊费不收罢了,药钱还是要收的。”庄青如道:“而且我在太医署做事,诊费足够用了。”
自打庄青如入太医署之后,在洛阳权贵中间的名声也渐渐起来了,那些达官贵人请大夫的诊金向来丰厚,哪怕是医馆不挣钱都能坚持下去。
“你也是厉害,竟然能把苗医女撬过来,听说张医丞气的好几天不理你。”临欢笑道:“早说你要医女,我去给你从宫里要过来两个不就好了。”
庄青如摇摇头,“宫里的医女虽好,但不及苗医女用心,她听说我与外祖的关系后,自己要来医馆坐诊的。”
她也是这个时候才知晓外祖曾救过苗医女的性命,也是外祖将她带入太医署习医的。
“唉,真好啊,我本以为来洛阳之后还是一个人,现在有你们陪着也知足了。”游瑜撑着下巴,笑眯眯道:“一想到日后还有公主撑腰,我底气都足了许多。”
“哈哈哈哈哈。”临欢大手一挥,“放心好了,日后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只管去公主府找我。”
庄青如看了看两人,打趣道:“谁敢惹你生气?有个公主嫂嫂不说,自己马上要成为范阁老的孙媳妇,不欺负旁人就不错了。”
游瑜的脸当即红了,撇嘴道:“还不都怪我那不靠谱的祖父,指腹为婚那么多年,竟然一声不吱,若不是人家带着信物上门提亲,我都嫁人了。”
临欢好奇地问道:“还有这事,那岂不是很尴尬?”
游瑜道:“那是自然,你们是不晓得,当时我祖母正叫我相看人家小郎君呢,就差定下了,人家管事上门,直接提着信物说家中小郎君与我有婚约,我祖母的脸都绿了。”
游瑜说的摇头晃脑,没有半分不自在,成功地把临欢的好奇心勾了起来,“然后呢?”
庄青如离开彭城时是听说游瑜在相看人家,中间两人通信数次,游瑜也只字未提,谁知道她一来洛阳,便定下了婚事,还是名满天下的范阁老的孙媳妇。
游瑜见两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眼尾仿佛都在催促,她嘟嘴道:“然后能怎么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也只能从了吗?这次来洛阳也是准备成婚之事,好在这里有兄长操办,祖母和耶娘才放心放我来。”
“这么说,你连那位范小郎君没见过?”庄青如问。
“没有啊。”游瑜握拳道:“不过我兄长说了,他会找机会去见见那位范小郎君,若是个跋扈的,便直接悔婚,助我逃出洛阳!”
长这么大,游璟头一次有做兄长的样子,游瑜决定为之前和庄青如联手坑他的事在心里道个歉。
“咳咳,这事儿你们应该问我才对。”临欢昂着头,笑嘻嘻道:“那范家小郎君如今可是太子伴读,就在崇文馆读书,想见他还不简单?”
于是两双眼睛落在了临欢的身上。
游瑜立刻拉住临欢的手狠狠地摇了摇,“好嫂嫂,妹妹的幸福全靠你了!”
临欢见状,小手一挥,“交给我了,明儿个我便回宫,先替你们瞧上一眼。”
庄青如:“……”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一道声音传了进来,“庄小娘子,外头有人要见你。”
庄青如有些疑惑,今日并非休沐,她包下了这间酒楼,将庆贺的时间放在了陆槐等人下值之后,现在还早,什么人会来找她,要知道她自己还是告了假的。
“知道了。”庄青如应了一声,转身对临欢和游璟打了个招呼,自己先一步下了楼。
“崔小郎君?”庄青如微怔,快步走下楼梯来到他的面前,“你怎么来这么早?”
崔度长身玉立,明明不久前才见过的,可此时的他仿佛已经褪去了稚嫩,“我是来向你辞行的,洛阳有一商队要去西域,我想着在洛阳也没什么事儿,便准备跟他们一起走。”
庄青如问道:“这般着急吗?迟一晚都不成?”
“车马都已经准备妥当了,马上便要出城。”崔度微微一笑,有些苦涩道:“你的婚礼我恐怕来不及参加了。”
庄青如愣了愣,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她干笑道:“没事儿,等你回洛阳我单独请你一样的。”
“嗯。”崔度应了一声,将自己怀中的一大一小锦盒往庄青如手中一塞,“这是给你准备的贺礼,提前恭贺你和陆槐白首偕老,永结同心。”
庄青如微微一滞,手中的贺礼像有千金之重,她艰涩地开口道:“你不必……”
“与你无关!”崔度飞速打断了她的话,怅然道:“我生来矜贵,家境殷实,凡是我想要的,从来没有错失过,也从未想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是所有的事和人都能顺我心意,我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得知她要成婚之后,他试着去说服自己放下,可思来想去,发现自己怎么也做不到释怀,更不愿看见她另嫁他人。
可她和陆槐两情相悦,而他只是他们中的过客,他们并未做错什么,也谈不上对不起谁。
崔度想,也许真的是自己太过年轻,见识浅薄,他想独自去看外面看一看,走一走,这大好的河山,总有一处会叫他留恋的。
“这也是好事,我是家中长子,能玩的也就这么几年了,等我及冠少不得要被家里压着承担重任。”他笑道:“兴许我在路上能遇见命定之人呢。”
庄青如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好,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嗯。”崔度用力地点点头,他的手动了动,但很快又落了下来,“好了,我该出发了,珍重!”
“保重。”
崔度再次看了她一眼,骤然转过身。
而在他离开大门的一瞬间,一道身影从他的身侧走了进来,宛如两道交错的光影,就此相汇,转瞬分别。
他没有回头,就这么大步离开。
庄青如正沉浸在崔度离去的伤感中,老实说她对崔度并无别样心思,只是终究相识一场,他又是如此的坦然,她的心里别扭的慌。
一道阴影落在她的面前,熟悉的声音响起,“这是,崔小郎君送的贺礼?”
庄青如抬眼,果然见是陆槐,问道:“你这么这个时候来了?”
陆槐挑眉,“今日医馆开业,我如何能不来?”
“不是说好下值来便可,你这是又告了假?”庄青如笑笑,稍作迟疑,还是将怀中的贺礼放到案桌上。
陆槐不动声色地看了贺礼一眼,笑道:“可不止是我告了假。”
庄青如诧异,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三两步来到门口。
却见热闹的人群里不知何时使来了好几辆马车,打头的游璟正抬头面向酒楼,与听到了动静的临欢和游瑜打着招呼,庄青岭和童舟领着一大批同窗高高兴兴地往门口走来。
另一边的谢子俊缠着宁素雪,非要扶她下来,气的一旁的宁家兄长直跳脚,而夏乐也不甘示弱地挤了进来,领着一大堆太医署的年轻郎君高声笑闹着。
在她愣神的功夫,张承安和陆枫已经一前一后跑进了酒楼,“咱们来这么早,也不知庄姐姐可备好饭食?”
“管他呢!难得今日不要写大字!我要玩个痛快!”
庄青如看的眼眶微热,头也不回道:“是你安排的?”
原本送去的帖子说的是晚上,现在全都这个点儿来,定是有人重新安排了,况且她也没叫这么多人。
陆槐来到她的身侧,轻声道:“我总想着告诉你,即便在这洛阳历经风雨,但咱们亦收获了许多欢喜。”
茫茫人海中,有缘总相逢,相识一场已是可遇不可求,他们能遇到这么多人,共经这么多事,更是三生之幸。
“走罢。”他向前走一步,对她伸出手,笑道:“这次换我带你出去。”
她带他走出四方宅邸,他与她共赴一世安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