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去终南带的人并不多,除赵白鹿外,也就只有吕南洲了。本想带着老叶的,但他还在养伤。而吕南洲带了两百亲军,所以昨日便便上了山,在山道上静候李乘风。
此地是朝廷官驿,去往山中公干的官员多会在此地修习,吕南洲倒是没住进去,但约定了在此等候。
结果等到两束剑光坠地,吕南洲神色便古怪了起来。
他心说少将军这是怎么回事?脸上一块儿紫的?
李乘风自然发觉了吕南洲目光,于是摆了摆手,笑道:“昨夜与大祭酒切磋了两招,是我大意了,没有躲。”
话说完,却见吕南洲神色古怪。也是此时,有个身着灰色儒衫的独臂剑客自驿站走出,离着老远看了一眼李乘风,神色玩味。
赵白鹿憋住笑,点了点头:“是啊!大意了,早知道顺道去观天院瞅瞅了。”
至于这伤,当然是赵白鹿的手笔,谁叫某个大猪蹄子趁着人睡着动手动脚的。
现如今黄庭中期的赵白鹿,可是全方位碾压李乘风。
或许是看出少将军有些尴尬,吕南洲赶忙转移话题,说道:“还要进山,大约北去百里,曹司丞说到时候他的重孙子会给我们指路。”
李乘风点了点头,呢喃一句连曹倒斗都有重孙了……随后一步飞上灵鸢,同行有二十亲军,剩下的则是需要步行过去了。
上去之后吕南洲才笑着说道:“他叫曹墨,与我同岁,也是同时入的观天院,但他学了炼丹,我学的阵法。现如今是访古司堪舆郎中,也不是学无所用,之时咱们大瑶丹方实在是太少了,所学无处用。”
话锋一转,“不过他的风水堪舆之术不愧于这官职。”
李乘风点了点头,此刻灵鸢越飞越高,下方是一片雪原,面前则是风雪大作。
如此景象李乘风尤其喜欢,但赵白鹿只呆呆望着,觉得索然无味。因为大小剑山年年如此,雪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转头看了一眼,见某人鼻青脸肿的,她还是板着脸递去一枚丹药:“化瘀的,吃了就消了。”
李乘风嘀咕:“有这个不早拿出来?”
赵白鹿刚要瞪眼过去,却突然眯了眯眼睛,旋即以心声言道:“有人跟着我们,在窥探灵鸢。”
李乘风闻言,立时散开神识,可好一番搜寻,愣是没寻到半点儿蛛丝马迹。
也是这一瞬间,李乘风想起了灵溪说过的,她记忆中有一种很奇特的人,神魂尤其强大,神识便也强的没边儿。
于是李乘风问了句:“你是怎么发现的?能看出来是谁吗?”
赵白鹿神色认真了几分,却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发现的,就像上次发现灵溪一样,就是发现了。至于是谁,不太能察觉,只不过我能感觉到……好像是妖气,可又有点儿不太一样,而且不像是二阶妖兽。”
妖气?不像二阶,那至少都是三阶了。
“大瑶的灵脉便在终南山中,多年来此地禁止无干人入内,养出几头三阶妖兽,算不上奇怪。但本地妖兽,无缘无故的跟着咱们作甚?”
赵白鹿突然转头,以心声言道:“四阶之下我们能能斩杀,别忘了树生的爹娘便是南山下去的妖兽所害,遇上了咱们就得管管。”
李乘风有些诧异,心说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
赵白鹿扬了扬下巴,“书上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以后别说我看的都是情情爱爱的小说!”
李乘风笑了笑,点头道:“好吧。”
话锋一转,李乘风朝着吕南洲说道:“你先去与曹墨碰面,我们下去一趟,不多久就赶来了。”
吕南洲望着下方冰天雪地,神色一阵古怪,但还是抱拳道:“那好,我们先去。”
话音刚落,李乘风与赵白鹿先后御剑而起,直冲向雪林之中。
吕南洲这才小声嘀咕:“这能干个啥?采药?”
而两人落下的地方,是一处小山谷。不远处便是一道由寒冰覆盖的峭壁,盛夏时应该只是一处不大的溪流。
这会儿李乘风脸上的淤青已经少了许多了。
李乘风再次散开神识去探查,却还是没能察觉到任何动静。妖气对于李乘风而言,何其熟悉,可此时偏偏是赵白鹿察觉到了,李乘风没有。
他也只能问道:“跟灵鸢走了,还是朝着我们来了?”
赵白鹿转头望了一眼,低头捡起一块儿冰碴子,没好气道:“不知道的人可能都以为你沉着冷静,虽然心狠手辣,但没事的时候又像个翩翩君子。”
说着,她咬牙道:“又有谁晓得你一进屋一爬上床,简直是个臭不要脸的大混蛋!说了不许碰不许碰,亏我还信你,真就睡着了!可谁让你乱摸了?”
这一通,可把李乘风臊的啊!即便知道此地无人,还是求饶似的拱手:“姑奶奶你小声点,这事儿能在外面说吗?咱们先干正经的成不?”
反正他鼻青脸肿的模样,赵白鹿不解气。
只是此时此刻,赵白鹿散开的神识湖泊当中,涟漪越发的清晰,是朝着这边来的。她这才沉声一句:“是冲我们的,会不会是朝天宗?毕竟黄三秋就养过妖兽。”
李乘风双眼一眯,再无方才那般模样,已经掏出两张神行符递去,也没看赵白鹿,只说道:“别理会,朝前走,见势不妙就先施展神行符拉开距离,然后御剑去寻顾朝云。”
虽然天下监的副司监常年驻守终南,但那人向来神秘,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找起来可难了。
李乘风的举动,赵白鹿看在眼里。
她曾听一个说书人讲过,观人于临财、临色、酒后、忽略。李乘风不缺钱,临财没什么好看的。临色之时……对别人他好像没什么反应,可昨晚上赵白鹿觉得她见识了李乘风临色之时是什么模样了。至于酒后,这家伙天天喝酒,就没见醉过。
而此刻下意识的举动,便是忽略之时。
或许李乘风很长时间内都不会知道,好几次赵白鹿突然消气,都是因为李乘风在忽略之际下意识的举动。
就像方才,他第一时间拿出神行符,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转念一想,好像人都这样,她自己不也一样,有时候懒得理会别人,有时候却又对很多事情好奇。
赵白鹿的气消了大半,之后没好气一句:“以后我同意了你才可以动,要是再趁着我睡着乱摸,我打死你!”
说罢,她又想到一句话,于是突然有些恼怒,上下牙使劲儿磕了几下,发出一道类似于狗叫声音……
算是撒气了。
李乘风一边留意后方,一边疑惑问道:“又怎么?”
赵白鹿冷哼一声:“书上说女子心软腰带松,我对你心太软了!”
李乘风一笑,却又刻意落了赵白鹿半个身位,然后问道:“换做其他人呢?”
赵白鹿嘀咕道:“废话!也就是你了。”
李乘风哈哈一笑:“这不就结了。”
事实上李乘风的举动,赵白鹿哪里看不出,她心说你比我低一个小境界呢,不该是我护着你吗?
就在此时,李乘风却发现那道一路追赶至此的气息,明明已经到了山谷,却又突然间消失不见了。
可突然间,赵白鹿猛的抓起李乘风的手,沉声道:“这气息,是四阶!一起走!”
李乘风嘴角一扯,说话时那道气息他也察觉到了,一息而已,已经跨越百丈之远,近在咫尺了。
此刻右手被赵白鹿死死抓着,李乘风只得左手抖出陌刀,一手强行甩开赵白鹿,右手并指而起,赵白鹿身后的古剑瞬时出鞘。
转身之际,李乘风沉声道:“走你的,我不会有事。”
说罢,转身过去,陌刀充斥着真气,横扫而出。与此同时,古剑瞬发,泼墨似的剑光在雪地里极为刺眼。
可是转头瞧见那头妖兽之时,李乘风一下子愣住了。
下一刻,一声哀嚎好似公鸭叫喊,紧随而来的是金铁碰撞的声音,李乘风的陌刀也被弹了回来。
“小辈无礼!住手啊!谁来救救本将军啊!”
赵白鹿也已经转过头,可见状之后,脸皮扯了扯。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李乘风嘴角抽搐,“看模样,像是一只山鸡,还会说人话……”
方才飞剑与陌刀落下,却被巴掌的翅膀轻而易举挡住,它就掉了两根毛……
结果此时,那公鸭般的喊声再次传来:“你才是玩意儿,本将军不是玩意儿!还有你,臭不要脸的没毛儿猴子,自己脱光了泡澡,还让那个不长毛的母猴子摸你,竟敢说本将军是山鸡?”
赵白鹿眨了眨眼:“好吵,鹦鹉吧?这么大的我还没见过,嘴儿不是弯的哎……”
“鹦……鹉?”
那只长着彩色羽毛的鸟一下子炸毛了,“你才鹦鹉,你全家都是鹦鹉!我乃仙羽国前锋将军,你们这些不长毛的猴子,跟鳞仙国的臭鱼一样讨厌!”
李乘风与赵白鹿对视一眼,后者轻轻揉了揉耳朵:“要不……你问问?”
李乘风点了点头,这必须得问啊!
不用问,灵溪已经开口了,“抓住白鹿。”
李乘风抓起赵白鹿的手,轻声道:“一起听。”
灵溪略微沉默之后,说道:“想起来的不全,没头没尾的。海上好像有许多这样的小国,好像是叫灵兽。都不能成人形,是古时候仙家抓坐骑的地方。这个仙羽国……顾名思义就是一群天上飞的,至于鳞仙国嘛!”
赵白鹿真是长了见识了,这个都不用灵溪说了,是一群鱼。
李乘风敲了敲额头,冷不丁一步蹿出,一把抓住那只……姑且称之为山鸡。
未曾想那山鸡又大喊大叫起来:“大胆!放开本将军,否则我仙羽国大军……”
话未说完便被李乘风打断:“拉我一头鸟屎?你再吵我炖了你!”
山鸡立刻住嘴,分明是一只山鸡,但这神色就很……拟人了。
耳根子清净了些,李乘风这才问道:“你哪儿来的?我在温泉当中疗伤时你看见了?”
它冷哼一声,“看见了一只不穿衣服的没毛猴子!”
李乘风气笑不已,“你穿了?”
它立刻答复:“本将军的羽毛便是最体面的衣裳!”
一人一鸟,逗得赵白鹿哈哈大笑。她赶忙摆摆手,“好了好了,将军,我来问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也不知是山鸡还是野鸟的妖兽,望向了在赵白鹿手中锈迹斑斑的剑。
“国主说,那是一个应运而生的小姑娘寄存在我们的仙羽国的剑,你们怎么得来的?我受命守护这把剑,又是怎么到这灵气稀薄的破地方的?”
李乘风气急而笑,“你问谁呢?”
说着,李乘风转头问道:“前锋大将,守一把剑?这货不说实话,咱们改善一番伙食算了?”
赵白鹿眼前一亮,“野鸡炖蘑菇?”
那只鸟被吓得够呛,赶忙开口:“小辈!好商量,都好商量!先把我放下呀,我真不是山鸡野鸡,啊呸!本将军就不是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