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指挥使尤大人已经去探了,”李昱白禀告说,“另礼部员外郎已经派人去皇陵查探。”
而他提刑司的陈南山已经亲自去最近的宗正寺查探去了。
片刻之后,皇城的消息最先传过来。
太皇太后安之若素地呆在宝慈宫,批了许多奏疏和条陈,驳斥了两浙路节度使的请罪条陈,还安抚了朱合洛朱大人因养伤而请辞江南两路的条陈……
忙得很。
直到在东华门的瓮城捉了一伙来犯的白莲邪教教徒。
这伙教徒还放火烧了东华门。
白莲教的首领说,天降异象,赵氏不贤,他白莲教是顺应天命,趁着今日百官都去了太庙,誓要取而代之……
太皇太后震怒。
内外城加皇城司三重城墙,居然让白莲教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东华门,简直是奇耻大辱。
皇城司今日当值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罚俸降职。
外城、内城城门禁卫军明日都得从上捋到下。
李昱白倒不担心皇宫,他担心的是宗正寺。
所以他最早派出去的是提刑司的陈南山,去的正是宗正寺。
宗正寺离得最近,但陈南山回来得最慢。
他面色凝重,衣袍上都是黑灰,手里抱着周家那个小妮子,还在昏睡中。
他先依礼去禀告了少年天子。
“启禀官家,宗正寺被烧塌了,还没有找到大长公主。”
又在无人注意时,单独汇报给李昱白。
“小七妹和小咕咕都不见了,但宗正寺的铁锁是被斩马刀砍断的。”
“负责看守宗正寺的人死了,尸体上可以看到牙印,怀疑是毒蛇。”
“王汉带人正在挖掘被烧塌的塔身。”
“这个小妮子是被藏在大宗正司的门栓后,手里捏着一个小泥偶,估计是小老七干的。”
李昱白接过泥偶仔细打量,却浑身一震。
这个泥偶制作精细,三平做不出这么高水平的,确实是小老七的手笔。
然而,这个泥偶的面目和他要找的人至少有七分相似。
小老七这是什么意思?
她是曾见过阿辞本人,还是只见过阿辞的画像?
她又为何将这个小泥偶在此时此地放在周芸儿的手里?
他面色如常,心思却百转千回。
将小泥偶收进自己大袖后,他抬眼看向太庙各处。
难道,小老七来了这里?
祭祀场上被杀的官员,和她有什么关系?
心念电转间,他想起了于管事被抓时的神来之笔,又想起了赵明至今还坚定的认为是陈南山够义气,还想起了刚才混乱时石破天惊的“润王造反”那句喊。
然后,他转身看向还跪在前殿门口的李进。
喊的那个声音是李进的,但那个人是李进,还是小老七?
如果是小老七,那小老七什么时候见过李进听过李进的声音?
听过多少次才能学得这么惟妙惟肖?
李进低着头跪在殿前,是因为他让官家故意先冷着李进,且用李进来钓钓鱼。
或者,现在应该先审李进?
李昱白正要抬脚往李进那边走,就见侍卫司刘指挥使大踏步过来了。
“李大人,如你所料,那两人扮做了庙吏藏在太庙里。只怕放火和杀人的就是他们。”
李昱白听着这句话,陡然觉得不对。
宗正寺起火是在太庙起火之后,至少放火的不会是小七妹。
那么,杀人的是小七妹吗?
刘指挥使:“杂屋里面死了一个,还有个被人点了穴的,没人解得开。”
他问:“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李昱白微一沉吟:“别声张,让庙祝一个一个亲自去查看所有的庙吏,再派人将太庙围了,嗯,在太庙东北角故意留个空子出来。”
他谨慎地问:“有没有多出什么东西?比如武器?”
小七妹这趟任务是背着那把斩马刀的。
“有,那个昏迷的庙吏被子里,有把斩马刀。”
是小老七。
她真的在这里。
她出现在京都,留在自己身边,为的是什么目的?
李昱白的手在大袖里摩挲着小泥偶。
这是她要在隐晦的对自己说什么?
他又想起了朱季川说的那句“看似天真烂漫实则心机深沉”。
这个泥偶的出现必然不是无意的。
小老七究竟在干什么?又是想要自己干什么?
她是已经预料到了什么吗?
于是他沉吟着,又安排到:“刘大人武艺高强,此刻不如留在官家身边,若是有突发情况,还能挣下功劳。这种功劳也只有刘大人才能十拿九稳。”
“不如让我这个百无一用的书生陪庙祝前去查人。”
刘指挥使当然高兴,这个时候若是能在官家面前露脸当然是好事,所以十分愉快的接受了这个安排。
李昱白便暂时将李进的事往后推了推,带着陈南山去了后殿杂屋。
他先去了被点穴昏睡的那个庙吏的屋子。
嗯,这人睡得很香,甚至还在打呼。
那把斩马刀就在他的被窝里,是林武从提刑司兵器库里提出来的那把没错。
陈南山的眼角跳了跳,快速的对李昱白使了个眼色,显然他也认出来了。
而庙祝很惶恐。
太庙被烧了,皇家的牌位被烧了,这比挖了他家祖坟还让他心痛害怕。
“李大人,这属实是没有经历过,各殿一起火,小的带着人就往火里冲,若是烧死小的能挽救火势,小的宁愿自己被烧死个十次八次,烧得粉身碎骨都不怕,哎呦呦……”
哎呦呦,好惨哦,他家不会被株连九族吧?
“所有庙吏都找齐了吗?”李昱白问。
“还没有,”庙祝说,“有去取水灭火还没回来的,小的已经派人去找去了。”
“那就烦请庙祝现在一个一个辨认,务必将人认个清楚明白。”
一个个被火熏得乌黑的脸得洗干净,这费了点时间。
而晚霞就在这个过程中,在天空慢慢的变淡了。
刘指挥使的声音如同洪钟般响起:“小贼,你往哪里逃?”
李昱白和陈南山同时回头,一个身材瘦弱的人穿着庙吏的衣服,挟持着少年天子,正往后殿退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