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平终于看到轻车简从的李昱白一行人时,已经没脾气了。
“大人,是这样的,小老七说她人小力气大,自然应该身先士卒率先垂范,因此她一早已经单人匹马出发了。”
此刻大概已经到应天境内了。
李昱白笑着问:“道长可让她学会用官府的驿站传信?”
三平捋了捋胡子:“这个……老道也不会,不过她让大理寺卿夫人给她整理了份外出公务能用的便利给她。”
被贬职的前大理寺卿因为被急召回衙署办案,若是办得好这个“前”字估计就能去掉了。
于是前大理寺卿夫人喜得恨不得小七妹当贴身打扇子的侍女了。
李昱白点了点头:“那道长怎么安排接下来的行程?”
三平腆着脸讪笑着回:“就由老道我陪着大人您,咱一行人去哭泣岭那一趟,哎呦,老道一想到那么荒的地儿就害怕,可不能和您走散了……”
“想当年,我带着两个娃差点在那走不出来了,一想到当初的日子,老道我心里苦呦……”
祖师爷慈悲,皇家的人心思都多变得很,反正陈小七和周太后的死不能沾上一点关系。
如今命好,要命。
小老七还得给自己养老送终呢。
想想就美。
心里想得美,走得就慢,可不是他故意走得慢,主要是心里揣着美事,这心宽体胖的,不太容易迈动脚。
总之,经过三平领头羊的作用,李昱白的蛊没再发作;
哭泣岭村修了个陵园……
时间慢悠悠的晃荡了一个月后,小七妹通过驿站递了信来,她抓了个人,正往京都回。
于是,熬了一个月没喝酒已经胖了一圈的三平火急火燎地从路上调头,带着李昱白一行人回了京都。
进了城门,再进了御街,乌乌泱泱的书生将御街都挤满了。
李昱白默算了一下时日:“大考已过,今日挂桂榜了。”
三平乐滋滋地提议:“走,去看看放榜,老道还没看过呢,大人累了的话,不如去边上的八仙楼坐一坐。”
李昱白“嗯”了一声:“八仙楼出的醉春风一斛百金,好喝又难买,不如给道长来一壶?”
三平的嘴角已经咧开了,费了好大的劲才压了下去。
“大人莫要误会,酒不酒的好说,主要是没见过新科状元的……滋溜……”
话没说完,口水已经从嘴角流下来了。
他扯着袖子擦了口水,在李昱白了然的视线里决定老实一把:“大人,若是能来一壶自然是极好的。”
等进了八仙楼,还没沽到酒,就听到了一个大消息。
最有把握成为当朝探花郎的朱季川朱大少爷因为治水,错过了参考的时间。
别说探花郎了,他连新科进士都当不了。
朱府的老夫人和夫人都因此而相继病倒了,病得挺重的。
还没官复原职的朱合洛舍下老脸求了太皇太后,请了张院判去府里给老夫人调理身体。
酒楼里,说书人绘声绘色地说起了朱季川。
“说来话短,行来路长,朱大少爷一路风尘仆仆、餐风露宿,从江宁一路赶来,一骑快马奔了三天两夜才到,刚到城门口,只听到铜钟三声响,心头有若雷鸣,不由得打马快走。”
“他双眼红肿,鼻头阻塞,满头大汗。”
“又听三声鼓响,不由得大喊一声呜呼哀哉……”
“骏马蹄声骤停,人已从马上跌落在地,却双手双脚在地上攀爬着,一路爬到考场门口。”
“考场大门紧闭,护卫兵环绕,任他如何哭求,竟无一人敢答他……”
“呜呼哀哉,好好一个准探花郎,如今整日里借酒浇愁……
“天妒英才,他与当朝探花郎只差一个时辰的距离……”
有人就在酒桌前问说书人:“他住在高墙大院的朱府里,你又是从何得知他在借酒浇愁?莫非你躲在人家床底下?”
还有人调笑:“你要是真躲在他床底下,不妨劝一劝这十八岁的少年郎,可别再当个雏公子了……”
满堂哄堂大笑不止。
李昱白不由得长叹一声:“可惜了。”
三平疑惑:“这有啥可惜的,凭朱大少爷在白塘镇的功劳,以后当个二品大臣不就是再老个几十岁的事。”
“难道怕自己活不了那么久?老道瞅他也不是短命的相,嗯,下次去朱府且得好好相一相。”
李昱白耐心解释道:“读书人未经科举入官,后期的升迁在察举制中便居末乘。”
三平才不关心这个,看了放榜,又沽了壶酒,就回了莘园等小七妹。
十日后,小七妹终于回了京都城,没回莘园,先带着人和供词去找李昱白,又一起进了宫。
赵煦见了她,笑得十分开心:“小七,你这灰头土脸的,十分像马戏团里的猴子。”
“比不得你,穿得人模狗样的,挺像个人。”
小七妹回了嘴,才想起来给他行了个像模像样的礼。
赵煦被骂得更开心了:“你一去两个多月,知不知道京都里来了个叫焦蹈的举子,骂人比你还有意思……”
小七妹也十分感兴趣:“呃,他要是中了状元,是不是当朝最会骂人的状元郎?这位长得什么模……”
还没说完,就听内侍来报,说太皇太后请官家与陈小七同去宝慈殿。
高滔滔手边摆着两份卷宗,神情严肃,不怒而威。
陈小七恭恭敬敬行了礼。
高滔滔:“陈小七做得不错。”
又对赵煦说:“陈小七抓到的人,和他的供词哀家都看过了,也让大宗正司核查了。淳于家也好,于家也好,都是柴家的家臣。”
“圣墟子,是柴家的后人。”
哪个柴家?
太祖从孤儿寡母手中抢过皇位的柴家。
也是太祖留下的圣地里叮嘱要“厚待柴家”的那个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