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大顺和长贵:“两位师父一切小心。”
天色已经黑了。
借着寨子上的火把,隐隐能看清寨子里的那些碉楼和墙郭。
这是小七妹完全陌生的地方,和东西大营的营地不一样,和安国府的城墙也不一样。
四人等到了更深露重时。
结河寨的各处突然同时亮起了火把,有整齐的响动出现了。
有人在叽里呱啦的喊。
林武:“他说,要出兵打熙州了。”
终于等到了。
小七妹再次叮嘱:“不管熙州是打输了还是打赢了,咱们都不能动,只盯着仁多零丁,伺机而动。”
于是,他们四个又眼睁睁的看着西夏兵从寨子里集结而出,倾巢而动,直往熙州城而去。
先锋骑兵押着那些农夫农妇和幼童在最前面,可怜的人们被推搡着驱赶着,稍有迟缓便会挨鞭子。
队伍中间升起了大纛旗。
两个奇形怪状的像图的字,小七妹不认识。
但她知道,大纛旗下必然是仁多零丁。
夜幕下,这是一群是要去熙州劫掠的豺狼。
……
等队伍的最后一个人影消失,四个人悄无声息地在山林间行动,绕去了结河寨的后山。
空气中有散不掉的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
大顺不小心踩空时,长贵拉住了他,两人滑到了一个凹谷的边缘。
林武和小七妹各拉住了一个人,一起用力将他俩拉了上来。
大顺“哇”的一下吐了出来,面色苍白地说:“好多尸体,一山谷的尸体。”
小七妹探头看到了幼年时曾看到过的场景,许多尸体就那样横七竖八地,杂乱无章地被扔在山谷里,全都是结河寨里的驻军。
仁多零丁带兵突袭了结河寨,将所有的驻军都屠杀光了。
“祖师爷慈悲,血债只有血能偿。”小七妹低声说。
林武满脸担忧:“怕是会很难,西夏最善突袭,所以也最防备突袭,结河寨里防守一定很森严。”
小七妹安慰他:“放心,仁多零丁这个名字一听就是早死的样,人多零丁,他带的兵,不吉利得很。”
大顺师父非常捧场地点头:“小七说得对。”
……
留了长贵和大顺两人在外面准备接应,小七妹和林武趁哨岗疏忽之际,从阴暗处靠近了结河寨的高墙。
结河寨是个很大的寨子,原本也是宋军的军营。
隔得远远的,都能看到好几个哨岗。即便隔着围墙,都能听到里面整队巡逻的脚步声。
小七妹和林武贴在墙上又等了很久。
黑夜似墨,困意如潮,小七妹拧了自己一把,疼痛让她清醒了。
而最近的那个哨岗上的人好似打起瞌睡来了。
小七妹盯了他一盏茶的功夫,他的头开始往下垂。
于是小七妹顺利地踩在林武的肩头,率先翻过了围墙。
等她到了围墙里,又将随身的飞索从墙里扔出去,用飞索将林武拉了进来。
结河寨很大,又黑,两人不能像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逛,只能像两条蚯蚓一样扭动着往前而去。
不时会有巡逻士兵从他们的身边跨过去。
黑夜给了她们最好的掩护,也最大程度的阻挠了她们搜寻的视线。
根本分不清哪座营寨是仁多零丁的营帐,只能找到一处看起来是议会处的大堂,躲在房梁上等天亮。
林武躲在相反方向的另一处与她配合。
天开始放亮了。
晨曦逐渐从寨子的屋顶漏了下来。
有西夏人曾进来过。
好在没有人发现她们。
天大亮的时候,有西夏伙头兵鱼贯而入,用铁桶提来了食物,就摆在大堂的桌子上。
有胡饼、卤牛肉和酒。
有酒好下毒。
于是,趁着伙头夫出去的间隙,
小七妹轻巧地飘到酒桶边,将三平配的毒药撒了进去,还用手搅了搅。
这不是巴豆粉,这是能杀人的毒药。
她的手很稳,也没忘记用袖子擦干净手。
此行的目的是杀仁多零丁。
但来都来了,还客气杀?
林武在另一边的梁上提心吊胆地盯着外面,此时很轻很轻的敲了下房梁。
有人来了。
于是小七妹顾不得其他,立刻又躲回了房梁上。
还是那几个伙头夫,又提了食物和酒过来。
这大堂里的酒就一半有毒,一半没毒。
之后就一直有人守着了。
天大亮后,开始有了动静,而且越来越大,有马蹄声,有嚎啕大哭声,还有哈哈大笑声。
营寨的大门被打开了,小七妹能听到绞盘转动的声音。
然后有马蹄奔腾的声音,还有嚣张大笑的声音,混着叽里咕噜的说话声,有人越走越近了。
有很多人都在说话,那些人每说几句,就有个豪迈的声音大笑起来,听起来像是有人奉承,有人被奉承。
而小七妹转头偷觑了林武一眼,他的脸色沉得像墨。
显然他听懂了。
小七妹顺着缝隙往外看,一群高大强壮的汉子中间,围着个四十来岁的壮年男子,脸色黝黑,壮似铁塔,声如洪钟,笑起来连胸膛都在上下震动。
正是李昱白画像上仁多零丁的样子。
“哇啦哇啦哇啦唧唧哇你这个嫩熊,老子叽叽哇哇……”仁多零丁神采飞扬地说了两句,又拍了拍身边的男人,顿时大家都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声。
他们身上的盔甲还在滴血,但显然不是他们自己的血,因此他们得意非常。
一边说一边进门,仁多零丁对墙角站的人打了个响指,叽里咕噜的说了句。
立刻就有人弓着腰十分谦卑地上前。
仁多零丁解下身上的盔甲,扔到弓腰的人脚下,又叽里咕噜地说了句,扬手大声呼喝了一句,顿时有人喝起彩来。
进了大堂的一共将近二十来个人,呼啦啦的解了盔甲,围坐在桌子边,用手抓了肉大口嚼了起来。
仁多零丁坐在主位,这时候又喊了一句。
立刻有人哈哈大笑着,跑到门外大喊一声。
小七妹听不懂,但林武的脸色不但黑了,眼神还慌了,他有些回避小七妹询问的视线。
大堂里的男人都哄堂大笑起来,还有人拍着桌子。
没一会,有西夏兵推着几个女子进来了。
有年轻的妇人,还有稚嫩的少女,正是从村子里掳来的。
有几个人便倒了酒,垂涎地笑着,往几个害怕得战战兢兢的女子身边走去。
小七妹心里一咯噔。
这几个人手里端着的,至少有一半是有毒的。
谁喝了都会死,包括这几个可怜的女子。
但只要再多等一会,或许大堂里中毒的西夏人也会更多。
那几个人端着酒越走越近,西夏人都在笑,笑得一脸的横肉都在抖。
包括仁多零丁,他笑得扬起了头,露出了他的脖子。
那几个半大的少女互相抱着缩成一团,害怕得哭了起来,几个年轻的妇人壮着胆子挡在她们身前,眼神绝望而害怕。
小七妹抬眼看了看林武,林武摇了摇头,示意再等等。
有个汉子捏住了一个妇人的脸颊,嘴里叽里咕噜说着话,正要给那害怕的女子灌酒。
小七妹疾速扑了下去,闪电般直冲仁多零丁的位置,错银手刀“呲”的划破了仁多零丁的喉咙。
她冷厉地大喊一声:“奉朱合洛大将军之命,取尔等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