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我写的话,你要牢牢记住,并且,按照我说的话,严格去做,才有可能保住你我的小命。”
许敛小脸严肃,用手指沾着口水,在石桌上歪歪斜斜地写。
小宫女擦掉眼泪,使劲点头,小贵子死了,只剩她一个人照顾小主,在淑贵妃时刻都有可能再出毒手的情况下,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带着小主活下去,如今,惠娘娘“显灵了”,让小主开了“早智”,化身为神童,指点生路...嗯,一定是这样,她这样安慰和说服自己。
许敛写道,“我的生母和家人全部被害,我也被打入了冷宫,这样凄惨的下场,淑贵妃应该早已经解气了,却依然不肯放过我,无非就是担心我将来还有咸鱼翻身的机会,跟她的二皇子争皇位,向她寻仇,所以,她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一个婴儿和一个小宫女的组合,跟身份显贵、有权有势的淑贵妃比起来,就像是两只蝼蚁一样,没有任何自保的手段,更没有跟淑贵妃抗衡的能力,所以,我们要想保命,就要主动消除淑贵妃的顾虑,主动帮她消除后患,才能对我们放下杀心。
如何才能打消她的顾虑,如何才能帮她消除后患?
很简单。
只要我们死了...她自然就没有顾虑了,也没有后患了。
可是...我们还不想死,还想活下去。
在活着的前提下,想要打消她的顾虑和后患,那就很难了。
我们要活的像路上的烂泥一样,让她感觉踩一脚都嫌脏了鞋。
我们要活的像路边的狗屎一样,让她看一眼都嫌臭。
我们要活的像臭水沟里面的蛆虫一样,让她觉得我们永远攀不上岸。
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打消她的顾虑和后患,才有可能让我们苟活下去。”
这一大段写的许敛小手抽筋、浑身是汗、小嘴里呼呼呼喘气,着实累的不轻。
小宫女呆呆地看着这些字,心里的震撼可想而知,忍不住问道,“小主,我该怎么做?”
许敛休息了一会,缓过劲来,继续写道,“第一步,把我的脚打断,一个生母不贞加上坡脚的皇子,永远不可能得到皇朝的重用,更不可能继承皇位,只能一生庸庸碌碌地苟活着,对淑贵妃和二皇子也就永远没有了威胁,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打消淑贵妃的顾虑和杀心。
第二步,你要向认识的宫女太监们悄悄宣扬淑贵妃的好,让她们散步出去,把她塑造成一个仁德贤惠的贵妃形象,让她不好意思再对我们这样的烂泥、狗屎和蛆虫下毒手,这会有损她的形象。”
小宫女就像是遭到了五雷轰顶一样,这段话的第一句就把她吓呆了,把小主的脚打断?
苍天啊,大地啊,惠娘娘啊,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她一个小宫女怎么干的出来。
这样恐怖和可怕的想法,小主这小脑袋瓜子是怎么想出来的,实在是令人不寒而栗。
这样看来,小主的狠毒,跟淑贵妃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啊...不过小主这是对自己狠,这是为了自保,不得已而为之,跟淑贵妃不一样。
“小主,奴婢不敢。”
小宫女慌乱地跪在地上,哭着道,“小主可不能做傻事,肯定还有其它办法活下去。”
许敛叹了一下气,写道,“我们主仆二人,实在是太过弱小了,弱小到了尘埃里,就算有其它办法也无法施行,只能用此苦肉计。”
小宫女咬牙道,“要不我去把淑贵妃杀了。”
许敛像是听到笑话一样,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
小宫女脸色涨红,也意识到这个想法不现实,她这样一个纤细弱小的小宫女,杀一只鸡都困难,怎么杀得了身份显赫、有权有势的淑贵妃。
她想了想道,“要不,我去恳求陛下,让陛下派人保护小主。”
刚刚说完,她自己就神情黯然下来,“陛下没有把小主处死,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若是真的在意小主的死活,就不会把小主丢在这个冷冰冰的冷宫里不闻不问。”
她又想了一个主意,“要不,我带小主逃走吧,离开宫里,去浪迹天涯。”
很快,她就气馁了,“可是,皇宫守卫森严,根本没办法逃出去,就算逃出去了,淑贵妃也会派人追杀,皇宫外面,将会更加肆无忌惮。”
许敛很欣慰,经过他高明的点拨,这个小宫女总算聪明了一点,知道这些想法行不通。
许敛写道,“死马当活马医,按照我的计划来吧,你把我的脚打断,然后大声呼叫巡逻的侍卫,就说我的脚是在刚才屋梁断掉的时候砸到的,你现在才发现被砸了。
你下手一定要狠,让我的脚没有复原的可能,而且你一次就要做到位,不要折磨我,我怕痛。”
小宫女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哭着道,“小主,奴婢做不到。”
许敛眼神狠厉起来,写道,“做不到也要做!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我被害死?我要是死了,惠娘娘的血海深仇,谁来报?”
小宫女被逼的没办法,从地上爬起来,战战兢兢找了一根木棍,双手握着,对着许敛的小脚,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许敛黑着脸,快速写道,“这个不行,你这个木棍太小了,要砸多少下,我的脚才能废掉,你想痛死我啊,换石头,大点的。”
小宫女只好丢掉木棍,双手捡了一个石头,哭着还是下不去手。
许敛写道,“举起来,对准了,狠狠砸,记住,你这是在救我的命,也是在救你自己的命。”
说罢。
许敛就闭上了眼睛,浑身颤抖,他确实怕痛。
踏马的这谁不怕啊?
要不是被逼的实在没办法,他绝对不可能对自己这么狠。
他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是一个...狠人。
不!应该是比狠人还多一些,狼灭。
就在他左思右想的时候,“嘭!”的一下,左脚忽然传来一股超越了承受极限的痛...他眼前一黑,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小宫女啊,干得漂亮。
“小主!”
耳边隐约听见了小宫女的哭喊声。
“快来人,救命!”
还有呼救声。
紧接着,听到了巡逻的侍卫进来了。
还是刚才那个领头的侍卫,冷漠的质问,“怎么回事?”
小宫女把许敛嘱咐的话哭着说了一遍,“刚才屋梁断掉的时候,小主的脚被砸到了。”
领头的侍卫道,“刚才为何不说?”
小宫女哭道,“小主被布片包裹着,我没发现,小主一直哭一直哭,我才发现不对劲。”
领头的侍卫沉默了一下道,“你把伤口包扎一下,我会通知御医,不过这里是冷宫,御医什么时候来就不知道了。”
说罢。
领头的侍卫就带人离开了。
小宫女手忙脚乱找布条,边给许敛包扎,边哭个不停,“小主,对不起,你可千万别出事,奴婢罪该万死,辜负了惠娘娘的恩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
许敛终于醒来了,左脚传来钻心的痛,让他小小的婴儿身体不停地颤抖,感觉自己很冷、很虚弱。
小宫女紧紧抱着他,眼睛红的跟桃似得,眼泪已经哭干了。
感觉到他醒了,小宫女惊喜万分,“小主,你终于醒了,吓死奴婢了。”
说着说着,她又哭了,“要是你醒不过来,奴婢也不活了。”
许敛虚弱地抬起小手,咿咿呀呀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表示自己饿了。
小宫女赶忙拿了一罐奶过来,“内务府送来的,奴婢已经用虫子试过了,没有毒。”
许敛很欣慰,双手抱着奶罐喝起来。
不过他的心却还是悬着,这么小的婴儿,受得这样的重伤,后遗症是非常可怕的。
果然!
到了半夜,他的脚发炎了,被砸伤的后遗症终究还是来了,开始发烧。
全身滚烫,烧的迷迷糊糊、浑浑噩噩。
他只能不停地祈祷,希望不要烧坏了脑子,变成了傻子,那就真的完了。
“该死的淑贵妃。
该死的命运。”
他祈祷的同时不忘诅咒。
小宫女完全慌了,六神无主,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抱着他,跪在这个冷宫门口,不停地哭喊,恳求巡逻的侍卫们叫御医过来看看。
侍卫们神情冷漠地巡逻,当做没看见。
一直到第二天的中午,许敛终于退烧了,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渡过了危险期,算是在诡门关转了一圈。
过了几天。
御医终于提着药箱,姗姗来迟。
给许敛的左脚看过之后,留下了几副药,就像避瘟神一样匆匆离开了。
小宫女给许敛敷了药,脚伤终于是慢慢好转起来,不过整个左脚都是歪了,以后想正常走路是不可能了。
计划的第一步算是完成了,接下来就开始了第二步,许敛让小宫女尽可能跟认识的宫女太监搭讪,让这些宫女太监说淑贵妃的坏话当然不敢,不过宣扬淑贵妃的仁德和贤惠倒是好事。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许敛一天天的长大。
学会了爬。
学会了说话。
学会了走。
一瘸一拐的走...成为了一个跛脚的冷宫皇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计划有了效果,淑贵妃仿佛把他遗忘了,没有再向他这个小小的冷宫下毒手了。
小宫女也长成了一个少女,像是姐姐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许敛,也直到这个时候,许敛才知道她的名字,铃儿,铃铛的铃。
有一天。
铃儿神神秘秘地从隔壁的冷宫打探了消息回来告诉许敛,很开心道,“小主,你知道为什么淑贵妃这些年没有针对咱们吗?
听说,这些年淑贵妃的日子也不好过呢!
有好几个妃子和贵妃诞生了皇子,圣恩浩荡,跟她的宝贝二皇子争夺皇储之位,斗的天昏地暗,淑贵妃每天都是焦头烂额,整个人都憔悴和苍老了很多。
嘻嘻!”
可别小看了冷宫,众多被贬的妃嫔当中,也有“能人”存在,在宫里宫外总有一些关系和人脉,能够打听到这些消息。
并且,有一些妃嫔被打入冷宫只是皇帝一时生气,指不定哪天被皇帝想起来了,瞬间就能恢复了原本的风光,这也是常有的事。
许敛却听得高兴不起来,反倒是有点郁闷,“那我的脚岂不是白瘸了?”
铃儿缩了缩脖子,眼睛躲闪,垂着头,不敢看他,支支吾吾道,“多多...少少也算有点作用吧,最起码让小主渡过了最危险的那段时间。”
许敛笑道,“我当然知道有作用,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别那么紧张,我从来不会怪你,这都是我自己要求砸的,这些年若不是你照顾我,我早就死了,我们相依为命,就像是姐弟一样亲近。”
铃儿跪在地上,“你是皇子,奴婢只是奴婢,你这样说可折煞奴婢了。”
许敛将她扶起来,拍了拍她膝盖上的灰尘,“跟你说了多少次,咱们之间不需要这样,不要动不动就跪下。”
铃儿只得“嗯”声。
许敛心里叹息,知道她是不会改的,身份尊卑的观念从小就刻在了她的骨子里,根本改不了。
不过这都是小事,将来发达了,封她一个长公主当一当就好了。
当然,前提是能够发达...发不了,什么都白搭。
在这些年当中,许敛每天都会思考如何突破困境。
首先想到的当然是提升自己的实力,他早已经给阶位加点了,结果原料的需求很奇怪,需要有属于自己的一块封地才行。
按照命运之国的规矩,皇子只有到了成年,才会获得封地,他也没办法,只能等待。
他年龄还小,又被关在这个冷宫里,属于他这一脉的外戚,全都被抄家灭族了,没有关系和人脉,什么事也做不了,除了等待没有别的好办法。
现在这个命运之国跟他在外面了解的不太一样,目前还没有诡异的情况出现,甚至连飞天遁地的修行者都没有,最多就是有一些精通拳脚功夫的武夫,像是一个低武世界。
“这命运之国就像在神国的时候一样,命运法则压制了所有人的命格,看起来普普通通,一旦这里的人去了外界,就会变得很厉害。”
许敛能够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
不过,他还有另外一个猜想,真正的命运之国已经被无上大天罚毁灭了,现在的命运之国是命运国主虚构出来的,就像南天圣地一样。
到底哪一种情况才是真的,他还无法确定,了解的太少了。
“生母和家人的悲惨遭遇,我希望这是虚构的世界,可是,铃儿站在我面前,我又不希望她不是虚构的。”
许敛心里一直有点矛盾,不知道如何看待这个命运之国。
这一天。
皇宫里的一个老太监过来传旨,为了庆祝皇帝陛下登基十年,将会举行祭祖大典,所有皇子皇女都得参加,不得有误,当然也包括许敛这个被打入冷宫的坡脚大皇子。
许敛一瘸一拐很是艰难地跪下接旨,样子有些滑稽可笑,“儿臣领旨。”
老太监面无表情地把圣旨交给了许敛就离开了。
铃儿很是窃喜,“小主,你表现的机会来了,作为大皇子,你在祭祖的时候,肯定有露脸的机会,若是表现好了,皇帝陛下一高兴,说不定就让小主离开冷宫了。”
许敛没有这么天真和乐观,很是平淡,“这么多年了,从皇帝对我不闻不问的态度就看得出来是一个薄情寡性之人,我不会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这样一个人身上,我只相信自己的命运由自己掌握。”
铃儿有点茫然,“这天下都是陛下的,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小主你如何掌握自己的命运?”
许敛眸光深邃而高远,“当然是继续装傻充愣,韬光养晦,直到成年,获得封地,带你离开冷宫,远走高飞。
到了那个时候,才是你的小主我崛起之时!
十万铁骑踏皇城,午门外斩淑贵妃,追封先母为皇后,血海深仇终得雪。”
铃儿尴尬的双手捂脸,“小主别作打油诗了,也不顺口呀。”
“...”许敛嘴角抽搐,有点绷不住,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他的壮志凌云,没听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