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昀连忙摆手,“秦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只是眼下心绪繁杂郁于头脑,只想一吐为快,故而的确有些鲁莽了,秦姑娘勿怪。”

秦璃摇了摇头,“我怎么会怪你呢。实际上,我今日前来,倒是有一事有求于你。”

夏景昀立刻道:“秦姑娘请讲,若是在下能做到,在下一定倾力而为。”

秦璃抬头看着他,四目相对,认真道:“秦家想押注给你,押注给德妃娘娘和胶东郡王。”

夏景昀的眉头登时皱起,“这是秦姑娘的意思,还是秦家家主的意思?”

秦璃道:“是我爷爷的意思,而且也是他自打大兄出事之后,就一直是这个意思。整个秦家,押注于你!”

夏景昀愈发不解,心头渐渐生出些猜测,但始终觉得有想不明白之处,于是道:“既然如此,为何又要这般行事?”

秦璃平静道:“其一,也是最主要的一点,我们想要为大兄报仇,只能故布疑阵,引蛇出洞,让敌人自己跳出来。”

“其二则是我爷爷想要看一看德妃娘娘和夏公子的本事,虽然我不赞成他这么做,但是毕竟事关秦家数代人的基业,几百口的性命,我也理解他的做法。”

“我也理解。”夏景昀点了点头,这么说的话很多东西就能说得通了,但是他还是有些不理解,又问道:“我听说,当日我阿姊亲自致信,却得到贵府老家主的严词拒绝,他这么做不怕将我阿姊得罪了吗?”

秦璃道:“其实那封回信,是有玄机的。”

......

长乐宫中,东方白甩着小短腿,开心地跑进房间,冲向母亲的怀中。

德妃连忙将手里的信放下,伸手将他抱住,“明日就要回涂山了哦,记得听先生的话,要好好学好本事!”

“嗯!”东方白点了点头,然后怯生生地道:“明日我能先去看一眼阿舅,再去涂山吗?”

德妃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头,“当然可以啊!”

“好耶!”

东方白开心地蹦跶了一下,然后看着被母亲放在一旁的信,“母妃在看什么?”

“是先前秦家拒绝母妃的回信。”

德妃笑了笑,“当日就是这一封言辞坚决,意思明确的信,让母妃头疼了好久。如今事情终于暂时解决,你阿舅也成功脱困,母妃也要再多看看,想想未来如果再碰到这样的事情,该如何去应对。顺便也想想后面该怎么跟这个秦家打交道。”

身在皇室,又志在争龙,德妃并不避讳在东方白面前说起这些事情。

“我能看看吗?”东方白有些好奇。

德妃点了点头,“当然。”

东方白拿起那封信纸,看着上面的文字。

【娘娘爱护义弟之心令人钦佩,娘娘宽仁恩厚之意感人肺腑,但请勿忘秦家之嫡长子横死街头,其痛其忧之极而凶手亦不能伏法之难。

老臣只求是非公道,不为化敌为友而做利益之选,臣虽商贾亦绝非唯利是图之辈,只求娘娘体谅勿敌视于我等。】

“看懂了吗?”

“嗯。”东方白点了点头,拿着信纸,歪着脑袋趴在母妃的腿上,“好像是拒绝得很坚决。”

“是啊,母妃如今名义上也是后宫之首,亲自去信,秦家却是如此态度,哪怕本身先前并无交恶,哪怕未来证实了凶手另有其人,但因为这个事,将来秦家恐怕也会是我们的敌人,秦家富甲天下,若是为别人所用,恐怕......”

“咦?”

东方白忽然一声惊呼,站起身来,目光死死盯着信纸,面露惊疑。

“怎么了?”

“母妃你看!”

东方白伸出手指,指着信纸上第一句的第一个字,然后又指向第二句的第二个字,相当于在信纸上画出了一条从右上到左下的大斜线。

德妃好奇地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娘,娘,勿,忧,是,友,非,敌?!!!”

德妃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江安侯府之中,夏景昀拿着秦璃递上来的信纸,看着上面她誊抄过来的内容,心头并不怀疑其真假,因为这个可以很轻而易举地去找德妃拿原稿核对。

他只是微微皱眉,“意思是秦家在一开始就选定了我和阿姊这一边?”

秦璃嗯了一声,“如今京中的形势说复杂也复杂,但仔细分析起来,能够有资格坐上牌桌的,也就那么寥寥几方,太子、秦相、淑妃、德妃。”

“按照爷爷的说法,太子羽翼已丰,且局势堪忧,对秦家来说并非良主;秦相与秦家,同为秦姓,一直以来便颇有觊觎,爷爷也不喜欢秦相行事之风;至于淑妃娘娘,累世勋贵,英国公为勋贵之首,势力庞大,秦家对其而言,只不过锦上添花,且淑妃娘娘向来行事倨傲恣意,亦非良主。”

她看着夏景昀,目光真挚,“德妃娘娘素有仁爱温厚之名,去岁泗水州之事,办得亦是让朝臣百官刮目相看,彰显其御下有方之能。而夏公子之才能,无需多言,在与我鸣玉楼的合作中,品行和经商之能,亦让秦家惊叹。”

“最关键的是,大兄的死,让秦家明白,以秦家如今的身家,想要置身事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秦家必须如当年一般在朝堂有所倚仗才行。故而德妃娘娘与夏公子,就是秦家唯一的选择了。”

夏景昀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秦璃这一番话,“所以,当日这封回信,从表面上看,是一封严词拒绝的信,是想继续完成引蛇出洞之计,同时再检验一下我们的实力,但是,又生怕这个梁子结下了就解不开,今后空口无凭,难以取信于阿姊,故而在信中埋下了这么一个玄机?”

秦璃微微一笑,“我也着实有几分诧异,没想到爷爷还有这等急智。”

“如令祖这般经历过当年朝野动荡的人,又岂会没点手段。”

夏景昀满是感慨,秦家老家主这一手,着实让他也有些惊叹,秦璃这么一解释,他再将前后消息连起来一看,忍不住佩服起这位老人,在那样的情况下,在自己一方明面上是最大嫌犯的情况下,居然能够这么理性冷静地做出这个决定,同时瞒过了几乎所有人。

秦璃开口道:“那夏公子对此事如何决断呢?”

夏景昀看着秦璃,忽然笑了笑,他仿佛明白了秦家那位老人的另一层想法,若是让那位老人自己去求德妃,以祈求的方式加入这个阵营,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结局,未来的地位也显然会有所降低。

可若是让秦璃来求他,就没这个烦恼。

一个女子,尤其是漂亮的女子,向一个男人示弱并不会引来倨傲,只会惹来怜惜。

他点头道:“此事对我们而言,自然是求之不得,恨不能扫榻相迎。能得秦家相助,如虎添翼,如鱼得水,岂有不同意的道理。具体之细节,我自会与阿姊商量,在令兄之事水落石出之后,再行与贵府相商,秦姑娘以为如何?”

秦璃点头起身,微微一福,“夏公子方出牢狱,当多加休息,如此小女子便不多打扰了。”

夏景昀嗯了一声,将秦璃送到门口。

“秦姑娘。”

他忽然喊了一声,秦璃扭头。

“若是没有令祖的吩咐,你还会这般行事吗?”

秦璃错愕地愣住,夏景昀也笑了笑,“没事,我就随口一问,秦姑娘慢走。”

“我会。”

秦璃低声吐出两个字,快步离开。

看着那道落荒而逃的背影,夏景昀挠了挠头,好像又惹了些不该惹的福分。

哎!

回到房间,他将思绪整理了一下,如果能够将秦家收入麾下,在财力一道上,补齐短板,那么自己这一边如今真的就有与其他对手正面抗衡的能力,并且在将来的乱世之中也有了资本了。

阿姊在泗水州的威望,李天风在泗水州的经营,那儿就是大本营;

苏家在云梦州的百年经营,其族产、钱粮,数千精锐族兵,加上与泗水州相连的地理位置,是雄厚的底气和威慑;

如果再加上秦家遍布整个天下的商业网络,以及海量的财富钱粮,在物资储备上可以发挥巨大的作用,这些就是乱世聚拢实力的倚仗。

有了这三样,再加上彘儿这根正苗红无可辩驳的皇子身份,涂山三杰关门弟子的名头,阿姊位尊六宫的地位,以及眼下在朝堂并不算弱的话语权,真的是大事可期了啊!

想到这儿,原本有些开心的夏景昀忽然动作一僵。

卧槽,这么算起来,最大的短板竟是我自己?

他嘴角一抽,看书看书!

不考个状元看来是不行了!

......

两日的时间一晃即过,春闱已经近在眼前。

这两天里,夏景昀除了第一天晚上敞开睡了一觉,补足了点精气神,其余时候都在认真看书,主打一个废寝忘食。

不过倒也应了当初苏元尚那一番调侃,多亏了他在牢里十多天心无旁骛的学习,否则考试的准备还真不一定那么充分。

这期间,白云边在泗水会馆的骚操作传来,夏景昀除了对白云边彻底无语之外,也对徐大鹏和曾济民等人的行径颇为感动。

但眼下春闱在即,一切也只有等到春闱结束之后再说了。

二月十七,距离春闱开始还有一日,侯府众人先是陪着夏景昀和白云边一道去了礼部,提前写了卷头之类,相当于提前验明正身,省去了明日正式入场时不少麻烦。

二月十八,春闱开始当日。

三更天,侯府就已经忙碌开来。

伺候着夏景昀和白云边起床,洗漱吃饭,好一通忙活之后,二人穿戴整齐,来到了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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