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末时的燕良城,入夜后气温下降的极快。
城外的玉浮山,便是北境最大的墨家门派,天机阁之所在。
门派开宗立派时,特意以玉浮山上的那座,由开山祖师亲自设计、督造的高楼命名。
这座由巨石、原木共同打造的危楼自打建成以来,就是整个雍州境内最巍峨的建筑,其精湛的建造技艺,从来未被后世的墨家传人所超越。
而如今,能够成为天机阁的掌门人,站在这座高楼的顶层俯瞰整个塞北雍州的全境,早就已经成为了整个天机阁近千名弟子,人人祈盼的梦想。
其中也当然包括被秦劭阳戏称为资深理工男的沈拓。
虽然样貌无奇,但是作为天机阁品级最高,也是唯一的一个七品工匠,他自打选择了工匠这条修行道路开始,
以工匠之身证道,让所有那些只会空谈的墨家学究们拜倒在他的脚下,尊称自己为一声巨子,就成为了他的毕生志向。
只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心甘情愿地像他那样儿,能够为了成就这么个不靠谱儿的理想而不吃不睡。
更何况现在还是北境的深冬,天寒地冻,又是半夜。
陪着他在冶炼工坊的外面傻等,只为了见证一个道听途说而来的金属特性,实在是有些不够理智。
“师兄,我说咱就别在这儿杵着了,你见过谁冰天雪地的搞什么实验的啊?别到时候你被人家给骗了,还害得我跟你一起发烧感冒,到时候咱俩肯定得被里的其他师兄弟们笑话死了...”
说话的,是个比他晚两年加入天机阁的师弟,修为已是九品学士的巅峰。
墨家的修行体系,跟其他道家、儒家甚至是武夫的修行完全不同。
除了日常修行的内容,是那些其他体系都看不上的冶炼、铸造、机巧以外,墨家的独特之处,还表现在它独特的两个分支上。
其他的各大体系,以武道为例,无论是打熬体魄还是锤炼精神,都是需要修行者平衡各个方面的磨炼,补齐短板,才能有所突破,进入到下一个境界。
可唯独墨家的修行者,却都是严重偏科儿的存在。
自打他们成为了墨家的弟子开始,就面临到工匠和学士两条不同修行方式的选择。
工匠偏向动手,主张在亲手炼制金属、打造各种机关装置中,获得技艺上的晋升。
而学士则是重在理论总结,讲究的是通过观察和分析,发掘出世间万物之中存在的各种规律,进而从认知的层面获得升华。
而今天的早些时候,沈拓的这位师弟之所以会同意陪他一起,大晚上的冒着酷寒,在室外观察什么实验结果。
完全是因为对方信誓旦旦,给他的保证,保证他今天一定能亲眼见证一个从未被墨家传人发现过的特性。
然而两个从太阳落山开始,就一直在外面盯着一块儿刚炼出来的锡锭傻瞧,直到现在,他感觉自己的屁股都已经被木了,那块儿银闪闪的金属锡也没有任何变化,实在是叫他忍不住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嘘!不要影响我的观察!那个叫秦劭阳的小卒跟我说过,这金属锡只要遇冷,就会粉化,变成咱们之前见过的那种粉末。之所以现在还没有任何改变,肯定是外面的温度还不够冷!只要你肯陪我再等上一会儿...”
“在等上一会儿,你师弟我的屁股就要被外面的冷风给冻掉啦!师兄,我看啊,那个罪卒一定就是着急想要出狱,所以才随口编了个什么理由骗你!我可不陪着你,在这儿犯傻咯,你爱找谁作见证,就去找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