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元年的春节平平常常的过去了,时间到了熙宁二年,蓝敏仪已经十七岁了。
熙宁二年的春天并不平淡。
去年封印之前,荣韶凌下旨处罚了一批犯官,让众多官员过年时都心怀忐忑,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了陛下不快。
而今年刚开印,他又赏了那些得上等考评的官员,虽并没有全部加官晋爵,但至少也被调到了更好的岗位。
当天下朝后,官员之间的气氛十分古怪,欢欣热闹中透着惶恐。
那些得了赏赐的官员,有些是真心实意地欢喜并感谢皇恩浩荡,庆幸自己遇到了有道明君。
但更多的则是心乱如麻,勉强应付着前来恭喜道贺的同僚,强颜欢笑。
左相赵海齐刚回到相府,就有几名官员找了上来。
“相爷,陛下将赵瑾平从刑部调到了吏部做右侍郎,徐相这个外甥可不是个简单人物,日后只怕会生事端。”吏部尚书问道,对于自己手下要来个奸细十分不爽。
“是啊,相爷,陛下这是打算做什么?把卑职调到礼部,又把钱明礼调到工部,这不乱了吗?”
其他几人开口,也是为这些事儿,因为陛下今天的一番施恩,将他们的格局都打乱了。
依六部目前的格局,吏部和工部是左相赵海齐的地盘,礼部和刑部被右相徐文志把持着,而兵部和户部则都是荣韶凌的心腹。
手下几位官员因为迷茫而心生忧虑,坐在这儿满脸愁容,而赵海齐却稳稳当当地坐在上首,自顾自地悠然品茶,直到众人的话都说完了,他才放下茶杯开口道:
“都愁眉苦脸地做什么?自己人升官是好事。日后都把自己的小心思收一收,好好办差就是了,陛下自然不会亏待。
至于陛下的打算,自然是将权力都集中在自己手上,哪个君主不是这样想的,有什么好惊讶的?”
赵海齐只觉得自己手下的人有些转不过弯来:草包一个的先帝都这么想过集权呢,就是没能成功罢了,毕竟他既没能力又没恒心。
“那咱们就这么算了?”吏部尚书不太甘心,“年前罢免了众多官员,年后又打乱了朝堂格局,事事乾纲独断,陛下这步子迈得大了些罢?’’
吏部尚书是最不甘心的一个,他没升官不说,反倒手下来了个政敌,赵瑾平素有神探之名,这让身上不太干净的吏部尚书感到了危险。
“大吗?陛下为了这一天可是做了多年的准备了。”赵海齐抬眼看向吏部尚书,“咱们能做的就是顺应潮流,不要妄图逆流而上。”
赵海齐三言两语打发走了众人,又神态自若地从桌上拿起茶杯,颇有些自得的喝了一口,对于荣韶凌有意集权,他是真的没什么想法。
他一个寒门出身的人,能做到两朝丞相,已然十分知足了,只等着平安致仕。
而他能得性格迥异的两父子信任,自然善于察言观色,投其所好。他早就察觉到荣韶凌对朝中错综复杂关系网的不喜。
自科举取仕实行以来,从前把持朝政,甚至颠峰期可以废立君主的古老世家早已土崩瓦解,不复之前的辉煌。
但朝中虽然换了一批人,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络却一点没少,因为这些通过军功、科举出来的官员又发展出新的世家。
人都是有私心的,谁不想自己官运亨通,子孙千秋万代?所以人多力量大,族人、亲戚、门生、故交,团结在一起,互帮互助,互惠互利。但陛下容不下了。
若是先帝这么做,赵海齐还会再拼一拼,因为胜利一定会属于他。但荣韶凌就算了吧,将要致仕的年龄就不接新的挑战了。
赵海齐这边没什么大动作,手下官员人心浮动他也给压下去了,毕竟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但徐相那边就不行了,已经打定主意要保住手中的势力,避免狡兔死良狗烹的悲剧发生在自己身上。
在徐相看来,荣韶凌整治他手下的贪官污吏就是在过河拆桥。荣韶凌是徐相的亲外甥,甥舅两人却渐行渐远。
徐卓林的事让本来就观念不和的两人彻底生了嫌隙,徐相认定了荣韶凌年前年后的安排都是针对徐家的,因为依附徐家的官员损失惨重。
荣韶凌的赏罚分明搅浑了朝堂的水,但好在朝中的事务并未受到影响。
刚进入三月,水军从南洋采购的军粮已陆陆续续到了北境和西境,此时,燕云那边已经开战一个多月了,粮食到的正是时候。
之前推测的不错,北胡在去年冬天损失惨重,牛羊被冻死七成,北胡人缺衣少食,又开始了劫掠过日子。
西境那边却还是风平浪静,年前荣韶凌就下旨命沈久明备战,但时至今日,西夜似乎仍是一点儿开战的意思都没有。